馬兒一路狂奔,馱著三人來到涼國邊境的城門。
事實證明是南安多慮了,守城的衛兵隻草草瞥了一眼,便讓她們進了城門。墨蝶在旁邊小聲解釋道:“公主有令,姑娘不論做什麼,隻要不傷及人命便無事。”南安哂然道:“公主真具遠見。”
進了城門便要找地方安置林渠琛,南安原本想要帶他回自己的住所,但考慮到住所是子桑安排,恐日後有什麼事情拖累與她。所以便找了一家隱秘的客棧,告訴老板客人有重疾,不要打擾,這才離開去尋郎中。
墨蝶原本建議請宮裏的禦醫前來照看,這樣聲勢未免過於浩大,一個別朝的前太子還是不該過於顯眼。她打發墨蝶回了宮,承諾過幾日便告訴她公主去向,小丫頭不得不信滿臉擔憂的走了。南安不禁歎氣:主仆倆真是心心相印。
在城裏尋了個經驗老道的老郎中,林渠琛的腿倒不是最大的問題,南安先前也捆綁過,隻要臥床靜養待骨頭自己愈合便可。嚴重的是他胸口上的傷,銳器卡進了他的肉裏並且啐有劇毒,老郎中千難萬難還是取不出暗器,無奈的擺擺手撂了攤子。南安無法又尋了幾位名醫卻都沒什麼能耐,她看著林渠琛轉變為深紫色的嘴唇,眉頭一直緊皺著。
南安還知道一個人,這位應當有把握治好林渠琛。但是一則這位行蹤不定,不知能不能及時找到,二則她與這位素有糾葛,不知他願不願意出手。她看了看閉著眼睛不動不動的林渠琛,終於下了決心:既然救了就得救到底啊。
她不放心把林渠琛單獨放在客棧中,隻得帶著他一起去找那位。臨走前買了各種珍貴的藥材,以期吊著林渠琛一條命,又選了兩匹快馬向著西朝方向飛馳,時間就是生命,她不得不日夜兼程。
她要找的人便是先前與南修比鬥巫術的白巧。師父收徒一十三位,白巧是老大,南修南晟是六七,她自己是小八。那年她剛拜入師父門下,性子還很野。白巧雖是大師兄骨子卻是個不安分的,於是便日日夜夜的欺負她,每每逗得她憤怒不已,但是在其他人麵前又裝出大師兄的好樣子,南安抓不住他的把柄,隻得被他欺壓著。後來是南修南晟看不過去,偷偷的告知師父。師父最喜愛這兄弟倆,知道他們不會說謊,便狠狠的處罰了白巧。
南安雖然不喜被他天天欺負,內裏還是挺尊重這位大師兄的,而且都是孩子,誰也不會有隔夜仇。那天白巧被關緊閉的時候,南安就偷偷去給他送了飯食,誰知道禁閉室已經空無一人。次日師父很是生氣,當著眾多師兄弟的麵說大師兄不服管教,已被逐出師門。
南安很是慌亂,小女孩總是很自責,覺得是自己趕走了大師兄。後來白巧自己跑回了師門,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每天埋頭習武,還求師父教會他用毒。說來也怪,白巧對於用毒的領悟非常快速,不過幾年就與師父比肩了。但也因為隻有他用毒,門中師兄弟都不願與其來往,他也日漸孤僻,終於又一次被師父處罰後下了山,再也沒有回來。
從他回來南安就沒有見過他幾麵,自然也沒有什麼糾紛,但是關於他的流言從來沒有滅絕過。師兄弟們紛紛討論控訴他為了學習用毒,不知毒死了山上多少動植物,害的師父不停的治療修複,現在終於離開了,師父也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但是南安卻從師父口中得知,那些中毒的動植物還是白巧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救治的,師父隻是幫助他多加療養。師父那時歎著氣說道:“白巧那孩子苦啊!”她頓了下,又對著南安說:“你們這些孩子都苦啊!”她悲天憫人的眼神籠罩著南安,讓她稍稍不適,也就淡忘了這些。
後來在江湖上慢慢傳出了白巧的名聲,這回他不再是師門的大師兄,而是一個人見人怕的用毒高手。詭異的是,另一些人卻極為推崇他的毒藥,歸根結底便是他的“以毒攻毒”。毒是什麼,藥又是什麼,這兩者在本質上其實沒有多少區別,毒可害人,亦可救人。
南安真正了解這句話還是在白巧成名兩年後,師門的小師弟中了奇毒,連師父都無計可施。這時白巧出現了,他沒有上山,隻在山腳的一間茶館裏救治了小師弟,然後再一次消失了。
彼時的南安已經長大了不少,遠遠的看了一眼。白巧白衣白袖中漫出五顏六色的粉末,這些粉末出其不意的籠罩住南安,嚇得她渾身發抖。白巧輕輕走來,挾著滿袖的風,他抬起女孩的下頜,輕聲一笑:“小安安,長大了啊。”南安仿佛回到了以前被他捉弄欺負的時候,再回過神時已經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