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安將目光凝在她臉上,看了一會,低聲問道:“你嫁進我家來,是覺得辛苦嗎?”
“嫁進誰家恐怕都會這樣吧,”吳心繹對他柔和地微笑,“幸好嫁給你了,在外覺得辛苦的時候,在你這裏至少還能尋到一些安慰。”
謝懷安將這個時機選在他同謝懷昌離開謝家之前,他現在還不能直接同婉瀾見麵,哪怕去探視,也隻能在樓梯上互相看不見人的地方說兩句話。,他正想著怎麼上樓去好好對談一番,婉瀾卻心有靈犀似得,主動叫立夏在兩人之間立一扇屏風隔開,將他叫上了樓:“你啟程在即,我有幾句話叮囑你,到了京城長個心眼,別不當回事。”
謝懷安大呼冤枉:“涉及寧隱終身大事,我很當回事的!再說這趟連正經提親都算不上,充其量隻是請人保媒,未必能見上韋大人。”
“見不上韋大人,十有八九也能見上韋太太。”婉瀾道,“他們家姑娘要遠嫁,不將這戶人家家風門楣打聽清,做父母的怎麼敢放心?韋太太定要見你。”
謝懷安這才老實下來,聽婉瀾將注意事項一條條講了……其實也沒什麼新鮮的,左右不過是深宅大院裏的一些禮節,他雖然是個男人,可打小也是被秦夫人養在身邊的。
“記住了,”他說,猶豫了半天,極力控製著語氣和麵部表情,“隻是有一件事,雖說不是特別要緊,但還是想問問阿姐。”
婉瀾沒覺出異常來,幹脆道:“你說。”
“來日韋小姐進門,恐怕不會像蓁蓁一樣侍奉婆母,”謝懷安道,“原本我也沒覺得有什麼,但前日跟母親提起來的時候,覺得她似乎很不高興,我怕這件事若不處理好,回頭他二人成了婚,家裏要因此生嫌隙。”
婉瀾想了想:“韋小姐是北京大學畢業的,畢業後不一定會願意將一身本領束之高閣,安心呆在內苑吧?”
謝懷安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婉瀾卻道:“那蓁蓁會不會不高興呢?”
謝懷安一愣:“什麼?”
“二奶奶婚後在外頭逍遙快活,留她一個長嫂在府裏對婆婆盡孝,她會不會不高興,覺得家裏厚此薄彼?”
“不會,”謝懷安道,“阿姐不必擔心蓁蓁,她在這些是非上向來拎得清。”
“母親那邊,我倒覺得你不必太憂心。”婉瀾道,“她同寧隱不親厚,單為麵子上過得去,也不會太挑剔他娶的媳婦,至多在心裏不高興一陣子罷了。”
謝懷安笑起來:“照你這麼說,若是親厚便要挑剔了。”
“從她挑剔蓁蓁這件事裏你還看不出?你是她親生兒子,她對你有期待,因此才對蓁蓁嚴苛。再說她同你親厚,因此挑媳婦刺的時候不必顧忌兒子的情緒,因此麵上就不太客氣。”
謝懷安忍俊不禁:“阿姐不愧是做媳婦,將來又要做婆婆的人,看的就是透徹。”
婉瀾忽然默住了,半天沒說話,良久才幽幽歎了口氣:“我做媳婦是不合格的。”
謝懷安也安靜下來,沒有說話。
婉瀾自己想了片刻,又笑起來:“成了,我也沒什麼要說的了,剩下那些你自己也明白,注意些就好了。”
謝懷安猶豫了一下:“你去揚州瞧平康的時候,打算在陳家住一陣子嗎?”
“再看吧,”婉瀾道,“我還沒想好。”
謝懷安張了張嘴,想勸她,卻又不知道從何勸起。天下的婆婆和媳婦似乎都是天生的敵人,婉瀾在尚未同陳暨成婚前就對精於算計的陳夫人有些不滿,婚後也曾將“不必同婆婆在一個屋簷下”當做幸運事,如今他們婆媳已經生份的幾近陌路,恐怕這時候婉瀾就算有心去挽回,也拉不下那個臉,而陳夫人也未必會相信她。
“好了,回去吧,”婉瀾道,“說了這麼久的話,我也累了,想歇一會。”
謝懷安急忙起身告辭,他知道這隻是個托詞,正如吳心繹說說的,隻要提醒她一句,剩下的她自然會認真思考。
他沿著木樓梯下去,每走一步就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婉瀾被立夏扶著躺下,等這聲響完全消失了,才忽然問一句:“姑爺多久沒來過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