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跟著他!”婉瀾急道,“不能讓他自己去。”
話衝出口,才發覺不妥,趕忙又補了一句:“他精神狀況太不穩定了。”
王明山就在門外,聽此言立刻接話:“太太,我去吧。”
陳暨皺了一下眉,他知道王明山是用來監視他的。
“我跟著這位洋先生,我對法緹瑪酒店很熟,如果有什麼不對勁的,我還能提醒他,”王明山在台階下,仰頭看著陳暨,“還請陳老板和太太安心。”
陳暨深深地看著他,良久,才慢慢點了下頭:“凡事小心。”
王明山衝他一笑,喬治已經焦急不已,連聲催促了。
陳暨和婉瀾在客廳裏等著,誰都不說話,客廳裏的自鳴鍾發出沉悶的報時聲,像敲給亡魂的喪鍾。婉瀾有點在這種氣氛下做不下去,輕輕咳了一聲,對陳暨道:“那位的事情,你做的怎麼樣了?”
“他鬆了口,我壓力小不少,也容易多了。”陳暨沒有說完,正待張口續言,後宅忽然起了喧嘩聲,隱隱綽綽地聽不清,像是一人在叱罵,另一女人在哭嚎。
站在客廳裏的管家先生急忙往聲音來源處走去,婉瀾也想跟著,卻被他客氣阻止:“姨奶奶請安坐。”
喬治宅邸裏的仆人是按照英國規矩調教的,待人接物彬彬有禮,不卑不亢,很能上得台麵。
陳暨也在她身後道:“阿瀾,坐下。”
婉瀾後頭看了看他,沒再說什麼,依言落座。管家便急匆匆過去了,少傾聲音被止住,又過了片刻,一位女仆端著兩杯咖啡款款而來,充滿歉意道:“丫頭不懂事,驚擾了姨老爺姨奶奶,還請見諒。”
陳暨對喬治教出的這班仆人很滿意,他接過咖啡呷了一口,禮貌地讚美,又問:“這是你家老爺教的?”
“是,”女仆不願同他聊太多,在喬治的教導中,送上咖啡後就應該退下了。
但陳暨不放過他:“方才是什麼事?”
“一點小事,”她笑容很禮貌,“不值得您費心過問。”
陳暨歎了口氣:“聽說伯爵老爺要走了,所以有人蠢蠢欲動,不知道自己以後還能不能找到做工的地方,幹脆先偷點值錢的東西存著,以防萬一。”
那女仆嚇了一跳:“您……”她很快鎮靜下來,無奈地歎了口氣,“您真是明察秋毫。”
這成語用在這裏有些怪,想必她先前沒什麼文化,後來才勉強學了一點。
陳暨笑了笑:“把那個人攆走,再告訴其他人,如果伯爵老爺和伯爵夫人走了,那些素日裏手腳勤快,為人又忠誠伶俐的,就統一到我府上去伺候姨奶奶。”
女仆吃了一驚:“您說的是……”
“君子一言九鼎,當著姨奶奶的麵,我不誆騙你,你原話告訴他們就行了。”陳暨品著咖啡,微笑道,“但倘若現在就有心思活躍,急著找下家的,那也不必強留人家,早早讓他收拾了鋪蓋走人便是。”
那女仆顯然難掩內心激動,深深弓腰向他道謝,領命退下了。
婉瀾埋怨陳暨:“阿恬現在怎麼樣還不知道,你怎麼能現在就打他府上家仆的主意?”
“我這是幫他安穩後院,現在多事之秋,如果下人們再鬧出點什麼事,你來管還是我來管?”陳暨將被子放到案幾上,“給他們吃個定心丸,他們才會好好伺候主子。”
婉瀾現在沒心思同他爭論,陳暨這麼解釋了,她也不反駁,隻潦草點了個頭,便又繼續捏著裙褶目視前方。陳暨並不安慰她,對她來說,現在所有的安慰都隻會讓她更加心煩意亂。
自鳴鍾又沉沉響了一聲,已經過去半鍾了,喬治沒有回來,電話也沒有響。
婉瀾又坐不住了,等待從來都是最熬人的,她先站起來在客廳裏來回踱步,又到窗前去眺望,轉身的時候衣角不慎勾到窗台邊的鉤子,被嚇了一跳。
“好了,阿瀾,”陳暨有些坎不下來,走過來將手放到她肩頭,微微用力捏著,“你鎮靜一些。”
婉瀾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她現在滿心亂麻,目光淒然地看著陳暨,看得他心中酸澀,忍不住將妻子抱入懷中。
就在此時,電話鈴忽然響了,急迫,焦躁不安地,聽筒在架子上蹦動,一個好消息……或者是壞消息正呼之欲出。
婉瀾幾乎是踉蹌撲過去的,但聽筒卻被陳暨接起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