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鴦兒的意見在大家的狂潮下淹沒了。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尤芊襲的房間。上邪在她送出房門的時候,悄悄遞給她一個信封,低聲在尤芊襲的耳邊說道:“小心這個鴦兒!”
尤芊襲了然地點點頭,揮手把他趕走了。“哎,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能掀起什麼風浪?”她無奈地搖搖頭,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打開信封,裏麵是夜舒黎來的信,潔白如雪的信紙,濃黑墨香的字體。“女人,在外麵野了那麼久,有沒有想念我啊?我可是天天在未央宮的屋頂,梳著瓦片想著你回來啊。別到處拈花惹草,早日回歸!”
尤芊襲心裏比吃了蜜還甜,可是“拈花惹草”,好像是形容男人吧。
“劈啪!”一聲,另一張小紙掉了出來,像一片枯葉一樣。尤芊襲撿起來,發現居然是自己的小像。
“嘿!這美女誰啊?怪好看的!”她自戀地讚歎道。
月光如水,灑下一室的清輝,像白霜一樣覆蓋在地麵上,就像人思念的蒙塵。尤芊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高枕著自己的雙手,眼睛瞪得大大的,癡癡地望著船頂子。船槳劃水的聲音一下一下地傳入耳中,輕柔,清響,像情人的撫摸,撩撥著她喜亂的心髒。岸邊兩旁的蘆葦叢,黑壓壓,一堆堆地聚在一起,偶爾會有不知名的水鳥咚咚地怪叫。
尤芊襲今晚注定要失眠了,因為某人的一封信,一幅畫,暗藏深處的情誼忽然勃發出來,比火山還熾熱,比水潭還深沉。剛打開信箋的一刹那,慢慢都是喜悅和期待。
等待每一個字都念完以後,這種忽如而來的熱忱,就像已經爆發過的火山,沒有了衝動和噴發,而那些熱忱,就好像是流出來的紅色岩漿,已經慢慢沉澱,凝聚。
他說,他經常在未央宮的屋頂上,望著月亮,思念著自己。
這句簡單的話,純粹的場景,尤芊襲好像著了魔似的,仿佛現在就身臨其境,或者長了一雙千裏眼,能真正地看到他,就那麼傻傻的,在屋頂上挨凍的他。
尤芊襲脊背都已經躺得綿麻,她摸著黑夜,坐了起來。看著打開的那扇窗,今晚也有月亮,可是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好像那雙邪魅的眼睛,看到自己的亮光。
“傻瓜,大冬天的,躺屋頂上挨凍,擺什麼破造型,以為自己是銅牆鐵壁呢。”她忽然有點兒擔心。
“不行!我一定要告訴他,不能那樣做了,凍壞了怎麼辦?凍壞了怎麼辦?”戀愛中的女人智商都是為零的,好像自己不在對方身邊,對方就是一個毫無自理能力的小嬰兒。
尤芊襲皺著秀氣的眉毛,翻身利落地就要下床,摸到床榻邊的繡花鞋,掏出火折子朝油燈的方向走去。微小的火星細微地劈啪一聲,驟然亮了起來,照得尤芊襲的小臉紅彤彤的。
她打開書案邊的紙張,拿起毛筆,開始絞盡腦汁地寫起來。
“親愛的舒黎”
剛開了一個頭,她就感覺一陣反胃,這個稱呼太肉麻了吧,如果那人看到還不尾巴翹上天。如果這封信落入別人手中,豈不發現他是假皇上,給他招去麻煩。
於是在好幾個“如果”的顧慮下,尤芊襲把紙張胡亂一團,隨意地扔在地上,開始蹂躪第二張紙張。
“吾皇萬歲”
也不行,這樣感覺是一個大臣在給他寫奏章啊,太公事化了,要是被他看到,下次回去肯定找自己算賬。於是尤芊襲又把紙張一團,隨意地扔在地上,開始蹂躪第三張紙張。
就這樣,在她精雕細琢地思考下,滿地都滾滿了雪球一般的紙張,一封信終於大功告成。尤芊襲伸出纖細的手指,小心撚起信紙兩邊的角,輕輕地吹著上麵未幹的墨跡,傻乎乎地展開一個笑容。
她轉頭一看窗外,天邊已經有隱隱的藍色出現,兩岸的視野也逐漸地開始清晰。
一輪嗜血的紅日,正努力地冒出一絲兒邊兒,慢慢地,像被什麼大物體在下麵拖拽著似的,費力地往上冒,隱隱還能看到擠壓湧動的橘紅色光邊兒。
“哎呀,這麼晚了,我還沒睡覺呢。”尤芊襲打著哈欠,看著一地的雪團般的廢紙,強打起精神拾掇起來。處理完一切,一旁的塌上的鴦兒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來。
“不好!船艙起火啦,什麼東西燒焦了?”她驚訝地叫道。尤芊襲聞著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兒,指著牆角的一處銅盆,安撫道:“沒事兒,我燒紙片呢。”鴦兒披上一個棉布夾襖,蓬頭散發地就湊過來,看著銅盆裏黑漆漆的灰燼,和上麵還有餘下的寥寥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