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吳媽垂下頭,汗濕的發絲黏在額頭。
我走近,直直看著她,“吳媽,跟在我後麵,您並不是什麼也沒學到啊,至少您學到了哪種藥材便宜,哪種藥材能賣個好價錢。”
聽著我話裏諷嘲的意思,吳媽的眉毛擰成一團,顫抖著嘴唇,一句話也辯駁不了。
“人參,這種難得又昂貴的關藥,是我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去東北親自采購的!三七,是我跑遍了滇南滇北,在文山,思茅地區高價買來的!冬蟲夏草,為了那麼一包藥我去了西藏那曲,差點因為高原反應死在那兒回不來了!阿膠,全蠍,蟾酥,在咱們診所最困難的時候,我幾乎傾盡所有積蓄去求來的,就是為了患者能有更好的療效!沅江的枳殼,京山的半夏,零陵的薄荷,邵東的湘玉竹,你知道我為了這些藥所受的苦,你是知道的!”
我對吳媽吼著,仿佛吼出了我所有的鬱憤與委屈,但我強忍著淚水,吳媽震驚又愧疚地看著我,眼淚早已簌簌而落。
“每次遠行,吳媽你都會給我整理好行李,沒有一樣落下的,還為我準備我喜歡的吃的,因為我每次都會因為水土不服上吐下瀉的,每次出門,你都千叮嚀萬囑咐,就像我是你的親孫子,擔心這擔心那,看到我平安回來就會特別開心,所以,你那麼開心的原因,是因為我又給你帶回來了足以拿去養活你那個廢物弟弟的錢嗎!那是我的血汗錢,是我長途跋涉,翻山越嶺,為了我們都能輕鬆些過日子的血汗錢!”
“不是,我……對不起,對不起……”
吳媽淚眼婆娑,仿佛一瞬間垂垂老矣。
我的眼睛因為充血而一陣陣疼痛,眼前也有些眩暈,嗓子發幹,腦仁也疼的厲害。
“吳媽,我們都這麼悲慘,何必要這麼坑害我。”
我撂下這句話,就冷漠地錯過吳媽,飛快地逃也似的跑著。
那些我最想問的問題,剛才卻一個也沒有問出口,在我心裏,震驚和失望占據了絕大部分思想,我隻想狠狠地在自以為是親人的吳媽心頭上,也狠狠剜上一口。
中途去了一個地方之後,我攔了輛計程車,先吳媽一步回了診所。
我整理好心情,盡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進了診所,但進去的那一刻我停下了,心髒還沒完全裂成碎片的時候,現實又給了我重重一擊。
我分明,聽見有什麼東西碎了,再也沒法兒黏合複原。
楊謹之抱著祁跡,頭埋在祁跡的胸口。
“學長,你總算回來了!”
祁跡拍拍他的肩膀,兩個人像久別勝新婚的夫婦,相視而笑。
“我這不回來了麼,那個你……”
楊謹之似乎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趕緊不好意思地與祁跡保持了距離,祁跡也轉身看見了我。
那眼裏一如既往的沉靜如水,多了一層的溫柔,但我知道不會是因為我。
小葉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傅醫生,去哪兒了這麼久才回來?”
我從祁跡的身上別開視線,“小周還沒回來嗎?”
“哦,他剛剛給我發微信了,說是他姥姥崴了腳,他爸媽這兩天沒空回鄉下照顧她,所以他就去照顧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