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三天,錢進和洪門達兩人一直窩在鎮府司。
林主事和蔡主事兩人也被他二人以保護之名請到了這裏,實則是為了套取口供。那林主事是死過一回的人,自然是貪生怕死,口風也比較鬆,錢進也沒難為他,隻把他關在了普通的大牢裏,好酒好肉的伺候;蔡主事則是柳侍郎的心腹,知道的事很多,但是嘴上也很嚴實,因此把他羈押在了昭獄,也就是天正公當年被關押的地方。
錢進讓洪門達領著他去了趟外公當年“住”過的牢房。
整個昭獄有兩層,樓上一層,地下一層。外公住過的這間牢房位於地下,占地不到三平米,終年難見陽光,而且與其他號房遠遠隔開,號稱昭獄的“天字第一號房”。自從外公出獄後,這裏再沒關押過別人。
看著那已經生鏽的鐵牢,還有泥地上擰得出水來的稻草,錢進的心如刀割。就是這麼潮濕的地方,外公居然在這裏住了八年,從而導致右腿傷口化膿,不得不用刑具敲掉感染的部分。若是洪治皇帝還在世,錢進真想衝到皇宮裏把他抓出來扔到這裏體驗一個月。
當然,這一切他隻能在心裏想想,臉上不能有絲毫異樣,即便他跟洪門達的交情尚可。畢竟,這天下還是姓趙的。
從“天字第一號牢房”出來,錢進和洪門達兩人又去樓上看了下蔡主事。洪門達給他安排了個小隔間,條件也還尚可。之所以要將他關在昭獄,主要還是為了隔斷有心之人的查探。
對於蔡主事,打他第一天進昭獄,錢進已有應對之法。個中關鍵還是在林主事這裏。隻要林主事招供了什麼,不論是證據確鑿的,還是捕風捉影的,錢進總會渲染一下再透露給他。洪門達則在一旁添油加醋,時不時地來上那麼一句:誰誰誰的家又給抄了。
這蔡主事也是條漢子,不管錢進和洪門達怎麼威逼利誘,他都是閉口不言。錢進也不著急,反正你人已經在我手上,怎麼拿捏那都看我的心情。
不過,錢進不著急,並不代表吏部不著急。
這兩天,吏部派了人專門蹲守在鎮撫司門外。柳侍郎更是親自登門了兩次,一方麵是為了求情,另一方麵自然是為了探取消息。
洪門達如今有聖旨在手,錦衣衛左指揮使那裏他也知會過了,哪裏還管你是什麼狗屁侍郎,二話沒說就給趕走了。平日裏錦衣衛不受待見,今天終於讓他揚眉吐氣了一回,那感覺別提多酸爽了。
回到鎮撫司內,洪門達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將他趕走柳侍郎的事在錢進麵前吹噓了一遍。
此時,錢進正伏案整理林主事的供述。自從接手賣官案之後,洪門達給他在鎮撫司單獨安排了一間值房,以方便他辦事。
聽到洪門達吹噓,錢進心裏不由嘀咕了一下:柳侍郎對林主事是采取滅口的策略,對蔡主事就截然不同了啊,莫非自己這回真釣到大魚了?
粗略一算,查抄林主事和蔡主事便已經得銀九十多萬輛,皇帝那裏已經能夠交代。當然,誰又會嫌錢多的?兩人自然是加緊審問蔡主事。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蔡主事的精神防線徹底奔潰了。
一方麵,他有傷在身。鎮撫司雖然好吃好喝的招待,還請來醫生給他治傷,但從不給他睡個好覺。這人可以一天不吃飯,但一天不睡覺的話那可是極為傷神的。
另一方麵,錢進的心裏攻勢也奏了效。林主事招供的雖然是些外圍的消息,但蔡主事聽得多了自然會有想法,隻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不過,壓垮蔡主事的最後一根稻草卻是他誤以為吏部不作為。打他進了鎮撫司那天起,錦衣衛就嚴密封鎖了兩頭的消息。蔡主事兩眼一摸黑,又沒有受過刑訊逼供方麵的專門訓練,比關了黑屋子好不了多少。
聽到蔡主事願意招供的消息,錢進自然是喜不自禁,當即便隨洪門達趕到了昭獄。結果蔡主事卻提出隻願意單獨見錢進。洪門達聽了臉色不悅,錢進好言相勸,才把他請出了蔡主事的大牢。
看著洪門達走遠,錢進關好牢門,笑問道:“蔡主事,不知閣下為何要單獨見本官?”
“哼……看你還是個讀書人,我也隻願意跟你說道。至於洪門達那個莽夫……我呸……”蔡主事正端坐在一張臨時準備的書案前。為了方便他招供,錢進特意為他要了這張書案,上麵筆墨紙硯均已備好。
錢進笑了笑,心說這就是讀書人的清高了,都已經蹲了大獄了,還拋不掉這些酸腐之氣。不過他嘴上卻不作評價,隻問道:“聽說你願意招供了?”
那蔡主事沉吟片刻,說道:“你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隻要我做得到的,自然是盡力滿足你。”錢進信誓旦旦的說道。
蔡主事得了錢進的保證,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聽說錢侍講沒有關押林主事的家眷……我栽在你手裏,自然是不求活命的,但希望錢侍講能夠放過我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