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首輔的棋局(1 / 2)

一到承天門,錢進便重新坐回了自家的躺椅,由酒坊的工匠抬著往回趕。

且不說這是不是太後的借刀殺人計,他確信自己還沒囂張到能夠乘著太後的車輦走街穿市的程度。到時候朝堂上滿朝文武一齊聲討,皇帝也保不住自己的腦袋。

經過宣北坊的時候,錢進轉道去了趟聽風小築。

昨夜京城裏麵這麼大動靜,靜公主及所有的隨從已經隱去,門口也站滿了錦衣衛。錢進亮出錦衣衛千戶的腰牌,簡單說明了一下來意。那些守衛見是鎮撫司的上官,便恭敬放行。

錢進隻讓兩人跟隨,然後拄著拐杖進了聽風小築的大門。

整座院子很安靜,也很幹淨,沒有一點煙火氣息,似乎院中所有人憑空消失了一般。望著這座幽靜深遠的院子,還有那間名為“雅風”的大廳,錢進心生感慨:幾個月前,他便是在此處參加了靜公主主辦的楊梅詩會。

說起這個女人,錢進總共與她見過兩次麵,每次她都戴著麵紗,說話也隻有短短兩三句。可以說,他與靜公主並無太多交集,可對方依然在昨夜對自己痛下殺手。

這讓錢進很惱火,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還是太過柔和了。查辦賣官案的時候,錢進並未對柳侍郎等人如何,涉及到明王的時候他也把蔡主事的供狀隱藏了。他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充盈國庫,並不想跟明王有什麼瓜葛。

可對方不這麼想。王尚書在朝堂上攻訐的時候直接給自己定了個死罪;白袍書生在香山偷襲也是為了取自己小命;昨夜竟然出動二十多個黑衣人,妄圖一舉狙殺四合院所有的人。可以說,招招致命。

說到底,重生之前的行事風格還在影響著他,那就是太過柔和了。若是不能改掉這個習慣,以後將會處處被動。

未多作停留,錢進出了聽風小築,心裏已將靜公主列為頭號需要清除的敵人。

…………

接下來,錢進安心養傷。

每天撅著個屁股,雖說日子很清閑,但長久下去也不是個事。這次他沒有再折騰自己,該忌口的不吃,能趴著就絕不走動。忍受著傷口愈合處鑽心的癢,第十天的時候,他終於可以像個正常人一般下地走路了,前提是不能有劇烈的動作。

這天早晨,錢進用過早飯便直奔李府而去。算算日子,錦衣衛從蘇州采魚腥草也應該回來了,隻是不知道首輔用了之後藥效如何。

李府門前站了許多錦衣衛。或許是因為時候尚早,又或許是忌憚錦衣衛,此時並無什麼人前來探望。

一名百戶上前查探了錢進的千戶腰牌之後,躬身行了一禮便走開了。錢進扣了扣大門上的銅環,幾息之後門吱呀一聲開了,現出李管事有些憔悴的麵容。

“公子,你來了啊。”見到錢進,李管事欣喜的打招呼。

“首輔的病怎麼樣了?錦衣衛可有送藥過來?”錢進關切的問道。

李管事朝門外張望了幾眼,把錢進請進來。合上門之後,他小心說道:“藥是前幾天才送過來的。聽說錦衣衛采藥回京途中折損了好些人手。”

錢進心生不妙。這靜公主居然連首輔的藥都打上了主意,莫非明王已經準備攤牌了?想到這兒,他三步並作兩步往東書房趕去。

首輔正躺在他那張墊著虎皮的太師椅上,手裏端著一本線裝書看。見到錢進,他朝茶幾旁努了努嘴。

錢進走到茶幾前自己倒了杯水喝了,然後尋了一張椅子坐下,眼睛卻不自覺的往首輔身後掛著的那幅猛虎下山圖看去。

半柱香功夫後,首輔合上書,笑道:“如今咱爺倆一個是傷員,一個是病夫,真是有意思啊。”

錢進微微笑了笑,問道:“聽聞南方采來的魚腥草已經運抵京城,不知是否有效?”

“服了幾天了,似乎還有些效果,身子也沒那麼沉重了。”首輔挪了挪身體,卻因為身體無力,感覺如陷在太師椅中一般。錢進連忙起身詢問他需要什麼東西。首輔喘了兩口氣,用手指了指茶幾上一個搪瓷碗。錢進連忙將碗遞到他手中,中途瞥了一眼,碗裏麵盛的是參湯。

首輔喝了參湯之後,麵色紅潤了些。他指了指碗中,說道:“魚腥草性涼,似我這等久病之人,需搭配參湯水才行。”

“原來首輔對這魚腥草也知之甚詳,恕晚輩先前孟浪了。”錢進汗顏道。

首輔不置可否,繼續說道:“其實,治國便如熬藥一般,重病需用虎狼之藥,但也得搭配些溫和的手段。當年,統一稅負是老夫當年下的一劑猛藥,為此老夫不得不與朝中勢力暫時妥協,甚至還讓了好些官位出去。朝堂裏麵就是這個理,你要做點事,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