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正鬧得不可開交,忽然雲層裏飄來一陣琴簫合奏之聲,緲緲如在九重天上。
眾人均覺匪夷所思,仰麵向天上望去,但見峰頂上飄落兩人,一捧瑤琴,一橫玉管,邊行邊彈撥吹奏,步下飄飄,似禦風而行。
樂聲悠雅,令人聽之俗念盡消。
在場中人雖多武林豪莽,亦不乏精通音律之人,聽聞此曲,恍惚如置身仙境,於身外的血腥殺戮已然有隔世之感。
小昭也停手不攻,見這兩人來得甚奇,不知是敵是友,憂心更重。
段子羽趨前施禮道:“楊姐姐,賢伉儷何以到此。”
楊瑤琴望著狼藉一地的屍體,歎道:“不想我等還是晚到了一步,沒能挽此浩劫。
段世兄,武林中事大可斡旋調處,公道自在人心,何必非來一場大火並不可。”
段子羽微感赧然,張宇初冷冷道:“尊駕好大的口氣,此事怕不是你們兩人能擔承得起的。”
楊瑤琴不以為忤,笑道:“我二人自不夠分量,是以四處奔走,尋找足夠分量化解此難的人。”
張宇初見她躊躇滿誌的樣子,似是已尋到了這個人,可想遍武林卻也想不出何人夠此分量,能令雙方竦然欽服。
卻見楊瑤琴二人下來的峰上,又冉冉飄落一人,青布道袍,麵容清臒,仙風道骨,全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得道高人,正是武當奇人張三豐。
張無忌驚喜逾恒,霎時間渾忘了爭殺打鬥,勝負存亡,疾迎上去跪拜於地,泣道:“太師父,想煞孩兒了。”語音哽咽,心間有無數話,竟爾不能接續。
張三豐已是兩甲子開外的人,對於俗塵中事早已摒棄無餘,此時得見自己平生最喜愛的張無忌,亦不禁麵露喜色,扶起張無忌道:
“乖孩兒,讓我看看,這幾年你音信全無,我也好生懸念。你既無恙歸來,我這顆心也就放下了。”
他將張無忌細細端詳一陣,見他麵容並無大的變化,隻是練達了許多,老懷殊暢,前些年,張無忌忽爾下落不明,張三豐委實擔了一陣心,惟恐他出甚不測。
段子羽看著這位活神仙,頓生仰慕之情,近前叩拜道:“晚生段子羽拜見真人。”
張三豐扶起他道:“段氏後人,果然不凡,隻是你殺孽過重,有失令先祖厚道之德。”
段子羽聽他微言指責,不盡以為然,躬身道:“真人,小子非是心地歹毒之人,隻因小子親厚之人盡多喪命明教之手,小子才作出這等事體來。”
張三豐歎道:“明教與中原武林恩怨糾纏十數世,就中是是非非實難道明,不想愈演愈烈,竟至火並起來。
“老道雖不與聞這些俗事,卻也不願見兩方拚個玉石俱焚,是以特到此處,望大家化幹戈為玉帛,和平相處,也算體念上蒼好生之德。”
段子羽雖心有不甘,但張三豐一言既出,焉能拂其意旨,恭聲道:
“真人法旨,小子等不敢不從,隻是怕明教日後再尋各派的晦氣,小子豈不成了武林罪人?”
張三豐笑道:“你是怕我有所偏袒,處事不公吧。”
段子羽惶悚道:“不敢。”
張三豐慈愛地看著張無忌道:“無忌,當年你因緣際會,執掌明教,已然化解了與各派的宿怨,現今宿怨重起,何不致力化解。”
張無忌道:“太師父,孩兒向來不願與人結仇,今日之事實是勢逼此處,不得不爾,倘若中原各派願罷手言和,孩兒自當稟遵太師父旨意,約束屬下不與各派再起衝突即是。”
楊瑤琴拍手道:“這不結了,真人,還是您老麵子大,幾句話便把事情擺平了,段世兄,張教主,你兩人握握手,從此中原武林與明教的過節一筆勾銷。”
段子羽與張無忌相視片刻,驀然而生惺惺相惜之意,兩隻手握在一處,段子羽乘機運功過去,張無忌初始一驚,旋即感到一股雄厚無儔的熱力湧遍全身,身上傷勢登時緩住,舒適無比,笑道:“段盟主好武功,不愧為天下第一高手。”
兩人手一分開,武林各派聚集一處,不再包圍明教人眾,既然段子羽與張無忌立約,又有張三豐這個硬保,相信天下無人敢違此約,而能不與明教為敵,實是一大快事。
張宇初心中凜然生畏,他大鬧武當山,險些將張三豐的徒子徒孫一鼓全殲,驀然撞見張三豐,不免心中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