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雨不大,卻冰冷刺骨。
姚邕係了半天也沒有係好,胡夕川心中一動,伸手握住他的手,果然!
“怎麼這麼涼?凍僵了吧?”他邊說邊舉起姚邕的手到自己的唇邊,哈著氣,幫他揉搓。
姚邕任他所為,悠悠地道:“沒想到會這麼冷,還下雨了。”
“我記得前麵有一座小亭子,走。”胡夕川拉著他一路前行。
姚邕知道他是因為天黑怕自己摔倒才拉著,但心中卻依舊“想入非非”,隻覺被他拉著再冷心中也是暖的。
走進亭子,胡夕川讓他在這裏等著,他砍了些樹枝拉著馬回來,從囊袋中取出火折子。
“都是濕的,你點不著的。”姚邕在一旁提醒道。他剛說完,眼前現出光亮,不一會兒星星之光旺了起來,鼻息間嗅到股異味,“你把酒潑在上麵了?”
胡夕川朝他一笑,“胡人的酒烈,更容易著。”說著,他自馬袋中取出一壺酒,遞給姚邕,“喝點,會暖和,一會兒還要趕路。”
姚邕斜看了一眼,並沒有接過,撇嘴道:“誰知道什麼人用過的?我嫌髒。”
胡夕川晃了晃酒囊並沒有收回,遞到他眼前道:“你看這酒囊,像一般人用的嗎?”
“就是王爺用的我也嫌棄。”
“不是王爺,這一看就知道是那個小郡主的,不然能這麼精致?”胡夕川打開蓋子,酒氣立刻溢了出來,他挑眉讚道:“嗯,果然是好酒,還是女子喝的,不上頭,快喝點,不然會凍到。”
姚邕見他如此熱心,終是接過來喝了兩口。酒一下肚,瞬間便覺得腹腔熱了,不一會兒全身的血液都活絡起來,果然暖和了許多。
胡夕川看著解開蓑衣的他,這才發現姚邕的外衣很單薄,他二話不說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姚邕身上。姚邕剛要說話,胡夕川挑眉道:“怎麼,連我也嫌棄?”
姚邕白了他一眼,自行套上衣袖,將自己的腰帶解開裹好衣服再重新扣上。姚邕的身量比胡夕川小兩圈,比謝玄還要瘦小一些,穿上這衣服,又大又寬顯得整個人更嬌小了。
胡夕川坐在他身邊,笑道:“這回暖和了吧?這衣服有一層薄棉呢!”
姚邕道:“你若真怕我冷,我們可以明早再走。”
胡夕川一愣,騷了騷自己的鬢角,道:“那我送你去胡婆婆那裏,我還有事必須要回去。”
姚邕冷笑道:“你還怕嚴操把他吃了?就憑今日他的表現,你真的還以為他需要你護著?”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阿羯行事太過磊落,心思單純了些。”胡夕川用樹枝挑著火堆,等了等才道:“他跟你比,終還是差了,我自然不放心。”
“在夕川眼中,現在的我已經是口蜜腹劍、狡詐陰險之人了吧?”姚邕望著胡夕川,他總感覺這是二人的絕別,所以他舍不得錯開眼珠。
胡夕川抬眸盯著他,詫異地道:“怎麼會?你忍辱負重在江東一住就是幾年,我一直很敬你!”
“敬?”姚邕眼中的諷刺一閃而逝,歎氣道:“你何時知道的?”
“三年前吧!”
“三年前就知道了?”姚邕雖有準備還是吃了一驚,他自問一向謹慎,不承想自己的身份早就被別人洞悉,原來演戲的不是自己一人!“不愧是謝安石調教出來的,知道我的身份卻安之若素,等著我自己露出馬腳嗎?”
“子鶴,我一心與你為友,沒想騙你!”
姚邕卻冷笑道:“你我早已相互欺騙,何來“友”字!”
“我可有做過對你不利的事?”胡夕川睜大眼睛,急於辯解,“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從未想過害你,但你要知道我畢竟是晉人。”
“所以,你昨日根本沒有醉倒,一路跟著我過來,然後在我回去前又趕回去。昨天晚上對我說的那番話是敲山震虎,怕我對你的阿竭不利嗎?”姚邕有些激動了,他突然站起身指著胡夕川道:“其他事你阻我不怪你,但今日的事與你有什麼關係?”
“那密道是祖氏建的,代國的軍隊一入一出祖家陵園必毀,你說與我有沒有關係?”胡夕川也有些激動,個中原因他相信姚邕明白。
果然,姚邕先是一愣,目中透出恍然之色,但等了一會兒還是道:“亂世之中,活人尚不知如何處世,還要管死人?”胡夕川眸光一凜就要發話,姚邕卻繼續道:“我的族人在那塊貧瘠的地方已待了許久,他們日日望眼欲穿,渴望著能進入關中找一塊肥沃的土地。種地耕田,安居樂業。”
胡夕川問道:“苻堅答應了你們什麼?可以進入關中嗎?”
“是,隻要我們能協助代國人馬進入範陽,苻堅就答應讓我們進入關中,賜一塊土地給我的族人們居住。”姚邕看著胡夕川,目中竟隱隱有些淚光。“如果是你你會不會做?誰不想居住在富饒的地方?憑什麼我的族人就要日日為最基本的生存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