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龍國,武舉考試的重要性遠不如文試,所以此前從未有過殿試,但皇上打算對冰原帝國動武,所以考較行軍打仗策略的地點臨時改在太和殿。除去受傷退賽的舉子,還剩下三十五人,蕭九歌、曹楓、石磊、田曉武都在其中,奇峰和錢九都主動退出了,因為是比策略計謀,二人這方麵都不是長項。
皇上掃了一眼三十五名舉子,心中微微一歎,武舉選拔從各地到京城,總共有七十八人進入角逐,僅僅幾天工夫,剩下不足一半,那些因為重傷退賽的也就罷了,但因為膽怯或者覺得上榜無望就主動退出,實在有違開辦武舉的初衷,本來武舉考試是為了從民間甄選保家衛國的人才,但這些舉子卻都是為了升官發財,發現事不可為,或者風險太大,就打了退堂鼓,這種人就算給他兵權,也會成為範翼、趙鐵生之流。
皇上收拾起思緒,吩咐兵部尚書袁慶烈公布試題。試題很簡單,不是單純的兩軍對峙,而是一場敗仗,假設率軍困守孤城,太守畏戰,私自打開城門叛國投敵,敵軍數倍於我,星夜進城,將守城部隊分割包圍,大舉剿殺我方士兵,而且屠戮百姓,此時援兵遠水難止近渴,這種情況當如何處之。
別人或許不懂,蕭九歌卻聽明白了,皇上的題目與當年寧遠事變大致相同,隻不過當年寧遠城究竟發生了什麼,誰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範翼投敵,也沒有一個定論,而在題目裏,皇上卻已經這樣認定了。
關於行軍打仗的策略,曹楓準備了不少,大多數都是宣揚大龍國皇帝的文治武功,最不濟也是勢均力敵的對攻,從未想過皇上會出一個殘局,而且是凶險的殘局,城破、援絕、兵散、將亡,分別就是一條死路。
太和殿上沉默了大約一炷香時間,皇上開口說道:“諸位卿家都是我大龍王朝的青年才俊,今日殿試,不妨暢所欲言,曹楓,據說你是上一輪兵刃比試的頭名,就由你先來說說吧。”
曹楓偷偷看了蕭九歌一眼,心道這種題目連自己都難住了,更不用說蕭九歌這種紈絝子弟,於是朗聲說道:“皇上,此乃城破人亡之生死關頭,男子漢大丈夫當以身許國,手執兵符斷然沒有逃命的道理,滄海橫流方顯男兒本色,此刻應當集中本部人馬,振臂一呼,鼓舞百姓士氣,同仇敵愾,被分割包圍各部同時響應,向帥帳突進,如若合兵一處,就有反敗為勝的轉機。”
皇上不置可否,淡淡地問道:“敵兵有備而來,突然襲擊,兵力又數倍於我,合兵一處再圖反攻談何容易,還有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如何能應戰虎狼之師?”
曹楓身子一挺,昂然說道:“皇上,身為軍人,就該處處以國家為重,雖千萬人吾往矣,哪怕馬革裹屍,隻要文官不貪財,武將不怕死,大龍國必定興旺萬載!”
皇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頷首說道:“好一個文官不貪財,武將不怕死,想不到曹家世代文臣,竟然能出一個將軍,賜禦酒。”
曹楓得了皇上的賞賜,好不得意,餘下的舉子一個個懊悔不已,這種說法他們都想過,如果搶在曹楓的頭裏講出來,現在哄得龍顏大悅的人就不是曹楓了。
眾位舉子七嘴八舌地表著決心,內容大同小異,都是一些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口號,皇上聽過了這些,把目光投向含笑不語的蕭九歌,溫言問道:“九歌,你也說幾句吧,殿試總不至於再認輸吧,此刻你的紅顏知己可不在身旁,沒有人逼著你棄權了。”
蕭九歌上前兩步,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請皇上開恩,寬恕草民妄言之罪。”
皇上一皺眉:“你到底想說些什麼,不妨直說。”
蕭九歌並沒有站起身,朗聲說道:“重鎮陷落,賊兵湧入,我部兵馬被分割包圍,陷入巷戰,滿城百姓將遭屠戮。此時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以賊兵之狡詐,必定驅遣我朝百姓在前,賊兵尾隨其後,我軍弓箭手失去作用。此時奪回城池已不可能,隻有三條道路可選,一是死戰,二是投降,三是突圍。若選第一條路,全軍將士一同赴死,滿城百姓必遭殃及;若選第二條路,苟且偷生,可保一城百姓,卻毀了生前生後名;第三條路看似折中,卻也最凶險,因為不是帶領軍人逃亡,而是護送著百姓,能逃出一個算一個,逃離孤城,逃離死亡。曹公子說得沒錯,軍人的天職就是守衛疆土,但守衛疆土為了什麼?為了社稷,更為了百姓,當孤城已破,奪成無望的時候,要麼保全名聲,要麼保全百姓,草民願意選擇後者,與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相比,個人榮辱的分量太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