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牛二強那副不知廉恥的勁,還以恥為榮覺的挺美,我就笑了:“臭德性,還要臉不?那你們老祖宗是老流氓,還腆著臉往外說呢。真是關雲長放屁,不知臉紅。光著腚騎老虎,光圖膽大不知道害臊。”
“說著玩哩,說著玩哩,老百年上的事誰見了?是吧。”牛二強讓我連損帶卷的一番話,弄的是哭笑不得,趕緊打岔不好意思起來。
“你們老祖宗那麼厲害有什麼用?還不是麻布袋草布袋,一代不如一代?叫驢變成土螞蚱,一輩不如一輩?且,放屁搖腦袋,還臭美哩!”我宜將剩勇追窮寇的追著打,弄的二強紅臉脖死粗,一個勁直說:“俺不說了,俺不說了行了吧。西瓜皮擦腚,還沒完沒了呢?”
正說著就到了二強家,正碰上蘭香要出門,見我和二強有說有笑,過來就說:“又逗二強哩吧,犯貧俺二強可逗不過你,以後不許欺負俺二強!你們在家吧,我去上藥材地裏鋤草去!”
“我說不了,二強一會還上磚窯上幹活,反正我沒什麼事,你們都忙去吧。我這就回家。”說完與蘭香兩口子告辭出來,溜達著往回走。
此時己是下午三四點鍾的光景,天色變得陰暗,太陽不知去那兒遊玩去了,風在街上一陣緊一陣鬆的刮起來。街道兩旁的柳樹榆樹棗樹開始在風裏搖曳,並發嗚嗚咽咽的聲音,身上也開始陰涼起來。我穿的隻有一個條格子褂子,竟然感覺起冷起來。這已是五月下旬的季節呀,還是午後的天氣,怎麼會冷?
我頭發乍起來,街的東頭傳來了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大概是老太太的遠房親戚,或是在外地工作的兒子回來了。哭聲一陣一陣的,忽遠忽近,似有似無,又好象有個男人仰天長嚎,又好似有個女人低聲抽泣,綿延不斷,斷斷續續在小村的上空飄蕩。
迎麵走來一群舉著哭喪棒,招魂幡,抱著門幡舉著紙糊的童男童女,車馬靈樓的人們,在風裏一刮,嘩嘩啦啦的亂響。我不知怎麼回事,人們解釋說給二傻子拿的,明天有用。我知道村裏一家姓林的專門紮這些冥用品,這三裏五鄉有死人的全用他們家的紙活。他家每天都備出兩套來,以防用時斷貨。
幾個拿紙活的人舉著這堆東西,招搖過市在這陰沉沉的街上無疑添了幾分恐慌。他們邊走邊吸煙邊聊天,我與他們擦肩而過,我扭身繼續前行,忽聽身後傳來一陣驚恐萬狀的叫聲,我嚇的一哆嗦趕緊扭回身,發現剛才那幾個舉紙活冥用品的人這會全置身火海了。幾個人都慘叫著扔下紙活跳出圈外,豈不知在街上四周都是房屋,風向不定,忽東忽西。
那紙活也被燒的七零八落全被點燃,原來幾個人都吸著煙,邊說邊笑邊走。誰也沒注意有一個人彈了一下煙灰,煙灰上有一絲明火,不偏不倚好落在一個人懷裏抱的紙糊的馬上,瞬間就點燃了。其中一個人趕緊去求,卻忘了手中舉的是招魂幡,一下子招魂幡也著了,手裏舉的成了火把,紙一點燃,紙灰帶著火苗在風裏亂飄,落在那兒都是“星火燎原”。幾個人手裏的紙活無一幸免,統統被點著了。
幸好幾個人逃生逃的還算及時,一看手裏東西著了隨手就扔,沒有燒傷。我跑回來,幾個人嚇的臉都黃了。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給人家拿個紙活在半道著了,還差點自焚了。這事鬧的大年三十死頭驢,好說不好聽哩。
從戶裏趕緊找來水,將被燒的殘火撲滅,再看看幾個人臉上,一道一道的黑灰印子。一個個的象吃了烤糊棒子山藥似的,天空中又淒然地刮大了風,大夥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剛才遇上這股大風那簡直是太可怕了,非把大夥堆在牆邊的柴草點著不可,那時可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火借風勢,風借火力紙灰帶著火苗到處亂舔,那後果真的不可想象,還不“火燒連營八百裏”?想想都讓人裏怵目驚心。
大夥都自以為僥性時,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
大火熊熊照亮天,滾滾的濃煙越過河山。
百姓有冤無處喊,烏豆心中似箭穿。
眼看著眾鄉親遭此磨難,
.......
我與大夥都急忙回頭,我一看不由的大吃一驚,竟是那詭異的老太婆。我心裏一悸淩,怎麼這鬼東西冒出來了,我恨的牙根直癢,恨不能上去咬她幾口。老太婆風中飄浮,看似一步步走路,腳卻並沒沾地。低著頭嘴裏吭嘰著京劇《杜鵑山》選段,大火熊熊。記得那會唱的這段最好的可能是裘盛榮,或是孟光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