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一條小河兀自在靜靜流淌著,寧靜而恬雅。
這是間不大也不小的農家小院,一條碎石路自木屋的院門延伸入寂靜的山林。陽光照著兩個身影從林裏沿著小石路緩緩移了出來,血也跟著他們一路滴了下去。
夜雨果然沒有倒下。此刻他正被白雪扶著,一步步走向那間木屋。
靄靄四月初,新樹葉成陰。動搖風景麗,蓋覆庭院深。
就是這個院子了。
笑容從夜雨的蒼白的臉上綻放出來。終於到了。
白雪覺得夜雨的身體一沉,他的人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你,你怎麼了,你別死啊!你不是說你不會倒下的嗎?”白雪驚叫起來,臉色慘白。
夜雨勉強睜了睜眼,看著她淚光閃爍的眼睛,心裏微驚,沒想到會有女子為他流淚。麵上不禁虛弱一笑,伸手探入懷裏拿出一樣東西,嘴唇翕動:“赤炎果……一定要交給……宛姑娘……”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赤炎果放入白雪的手裏,終於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白雪拚命地搖著他,帶著哭音道:“你不能死!我命令你快點醒過來!”
夜雨依然靜靜地躺著,臉上似很安詳,仿佛放下了心頭大事般。
淚光朦朦之時,手心傳出一絲淡淡的溫暖,白雪忍不住低頭一看,眼睛閃過一絲驚訝。
這是一顆比血更紅,比花更豔的珠子,紅得那般透徹,仿佛是一顆鮮紅欲滴的血珠子。血珠的周身有一團淡淡的紅光圍繞著,如正要西下的夕陽,紅豔而溫暖。
血珠是夜雨昏倒之前交給她的。她認得這個東西,這叫赤炎果,似乎是很珍貴的藥材,她想起了夜雨昏迷前的叮囑,心裏一陣酸澀。
“夜雨你聽好了,你若不醒過來,我便把赤炎果扔掉,叫你再也尋不回來!”白雪忽然對昏迷中的人威脅道。
夜雨仍然在深深沉睡著。
白雪目光一緊,忽地站起身來,皓腕一揚,使出渾身力氣狠狠了將赤炎果拋了出去。
“不要!”一個女子的驚呼聲忽然從他們的身後響起。這聲音裏帶著驚訝,恐懼和絕望,仿佛一隻瀕臨絕境的小獸。
白雪訝然,還來不轉身,一道淡藍色的身影已飛奔過來,急衝衝地追著那顆血紅的赤炎果。
赤炎果卻如調皮的孩子般,她一路追,它便一路滾。他們的前麵是條小河,隻聽\"撲通\"一聲,赤炎果便落入了那條小河裏。藍衣少女也毫不猶豫地跟著跳入了河水裏,然後發瘋似的尋找著。
白雪怔怔地看著她,莫非她和夜雨一樣,都是瘋子?
日暮,殘陽如血。
赤炎果已丟了,夜雨仍然安詳地躺著。
白雪呆呆地看著眼前渾身濕透且已精疲力竭的藍衣女子,藍衣女子也冷冷地盯著她,她的目光如刀般,寒冷而犀利。
過了半晌,她終於開了口:“你叫什麼名字?”
白雪隻覺得渾身一顫,但口中依然理直氣壯地答道:“我叫白雪,你要怎樣!”
藍衣女子盯著她,忽然大笑起來。
白雪終於開始感到害怕,她從未見過女子竟發出來這樣令人恐懼的笑聲。
“哈哈,哈哈,好,好一個白雪!好一個白雪……”她仍然笑著,像是發現了一見極其有趣的事情,眼淚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是瘋子,她一定是瘋子!
白雪心裏開始恐懼,開始想逃離這裏,無論是誰都不想和瘋子處在一起的。可是自己若是走了,那夜雨該怎麼辦呢?
“你是夜雨的朋友?”藍衣女子止住了笑,看著白雪投向夜雨的目光,不冷不熱地問道。
“一定不是。”藍衣女子不等她回答,自己已決然開口,“夜雨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會結交不珍惜別人生命的朋友。”
白雪渾身一震。不珍惜別人的生命?什麼是不珍惜別人的……生命?她是不是犯了大錯了?可是為什麼呢?難道隻是為了那顆赤炎果麼?可是隻不過隻一顆赤炎果啊……
隻不過是一顆赤炎果……白雪的生活裏是要什麼就有什麼的,所以她不會覺得什麼珍貴,什麼不珍貴,她隻知道什麼她喜歡,什麼她不喜歡,當然,她也不明白什麼是珍惜。
因為她是白雪,因為她什麼都有。沒有嚐過失去的的滋味的她自是很難明白珍惜。
暮色茫茫,山林寂靜。
她如石頭般久久站立著,呆呆地看著藍衣女緩緩走到夜雨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將他扶入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