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淺笑。
因為這一句話,是她的實話。
她是的確畏懼黑暗,也的確是有阿離下家夥陪著她,她此刻才覺得這黑暗的雨夜裏不是隻有她自己,也不是沒有盡頭。
她的勇氣,竟是這個丁點大的小家夥給她的。
這如何能不讓她想笑?
卻又不是自嘲的笑。
因為她並不覺得這有何可恥。
任何人都有自己所畏懼的東西,她不過是畏懼黑暗而已,她不過是在小家夥麵前說了實話而已,並無什麼可恥的。
相反,她很坦然。
這個丁點大的小家夥非但沒有嘲笑她,反是說要保護她。
她沒有自嘲,她是覺得有些歡心的。
“那,那阿離不睡覺,阿離睜著眼,阿離和娘親說話。”小家夥是真的打心底稀罕他找著的這個娘親,隻見他低下頭將眼睛在朱砂的肩膀上用力搓了搓,抬起頭時將眼睛睜得更大,生怕自己捱不住眼瞼的沉重睡不過去了。
“好,那娘親就先謝謝小阿離了。”
“汪汪汪!”跑在前邊的阿褐忽地頗為用力地叫了幾聲,像是在告訴朱砂什麼似的。
朱砂自是不可能聽得懂。
但小家夥懂。
隻聽小家夥氣喘籲籲地給她解釋道:“娘親,阿褐說,棠園很快就到了哦。”
“嗯。”朱砂點點頭,腳下的速度更快了。
夢裏的黑暗沒有盡頭。
可這不是夢裏,這雨夜的黑暗,有她要到達的盡頭。
夢裏的靜寂沒有盡頭。
可這不是夢裏,這雨夜的靜寂,有阿離給她的“守護”。
棠園沒有燈,因為這座院子的主人不需要燈。
但朱砂知道,她要到達的盡頭,到了。
阿離告訴她的。
朱砂聽著阿褐的腳步聲忽然間變得飛快,恍如箭般。
未多久,院子深處的屋子裏便有燈火亮起。
此時的朱砂正站在院門外。
她看見那有燈火亮起的屋子裏走出了身姿頎長墨發過腰的君傾。
他的身上隻穿著裏衣裏褲,肩上披著一件外衫,墨發鬆散著,在夜風中有幾縷青絲飛揚起,顯然他已經睡下了。
此時的朱砂顧不得尷尬,也顧不得不合禮數,她背著小阿離,徑自跨進了院門門檻,大步朝站在屋前廊下不再往前走動的君傾走去,卻在屋前廊外停下腳步,停在雨水下,垂首恭敬道:“深夜打擾丞相大人,實為不該,隻是民女有緊要之事要找丞相大人,迫不得已才鬥膽來打擾丞相大人,敢請丞相大人聽民女把話說完。”
“進屋說吧。”君傾說完,轉身便進了屋。
朱砂連忙跨進屋廊下,收了油紙傘,可因聳著肩側著頭夾著傘柄太久,她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僵。
阿褐則是這時才舒了一口氣,也站在廊下抖下了自己身上的雨水。
“多謝你了阿褐。”朱砂看向阿褐,感謝一聲,隨後連忙背著都未來得及說話的小家夥進了屋去。
進的是君傾的臥房,朱砂在跨進門檻時有一瞬的遲疑,終是跨了進去。
阿褐微歪著腦袋盯著朱砂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抬起右前腳撓了撓耳朵,便趴在了門檻外盯著屋內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