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君華的聲音。
說話的是君華,而馬車裏的,便是小家夥阿離。
馬車裏掛著一盞風燈,車裏有一張小小的矮榻,矮榻上鋪著柔軟的褥子,矮榻旁放著一隻小木箱,木箱上放著一隻紙包還有一隻牛皮水囊,除此之外,這馬車裏還有一隻大狗阿褐,一隻灰毛兔子,還有好幾隻小鳥。
小家夥坐在矮榻邊沿上,阿褐蹲在他麵前,他正用短短的手臂抱著阿褐的脖子,那隻灰毛兔子則是趴在小家夥的腿邊,時不時用腦袋蹭蹭小家夥的腿,那幾隻小鳥或停在小木箱上,或停在小家夥的頭頂上肩膀上,也和那灰毛兔子一般不時用腦袋蹭蹭他,這些大小家夥,不吵也不鬧,和小家夥阿離一樣,安安靜靜的。
馬車裏已沒有了小白的身影,小白早已離開。
小家夥聽著君華的話,沒有出聲,隻是點了點頭。
君華看著心疼,卻又什麼都幫不了小家夥,隻能盡量不提讓小家夥難過的話,道:“小公子要是餓了的話就將就吃一點紙包裏的包子,待到了下個鎮子,屬下再給小公子燒些小公子喜歡吃的菜。”
小家夥又是點點頭,小小聲道:“謝謝小華。”
“那小公子早些睡。”
“阿離知道。”
君華將簾子垂下來後沉重地歎了口氣,他並未坐回到駕轅上,而是坐到了停著馬車的這破屋滿是灰塵的廊下,拿著他的劍將就著坐在門檻上,拿了放在身旁包袱裏的饅頭來吃,注意力卻未從馬車身上離開過。
他如今隻需要做一件事,保護好小阿離。
“哎……”君華此時的心境有如這天色雨夜一般,寒沉,使得他對手裏夾著幹肉的饅頭食不知味。
不知帝都情況如何了,主上他們可還好?
馬車裏的小家夥,也遲遲未有伸手去碰那小木箱上的紙包,他隻是抱著阿褐,滿臉的難過。
“汪嗚……”許是小家夥安靜了太久的緣故,阿褐不放心,是以他動動腦袋從小家夥臂彎裏掙出來,對著小家夥嗚嗚出聲,同時還伸出舌頭舔舔小家夥的手,然後伸出爪子去將小箱子上邊的紙包扯下來,扯到小家夥麵前。
誰知小家夥將那紙包拿起來後卻是將其放回到小木箱上,聲音低低地對阿褐道:“阿褐,阿離不餓,阿離不想吃……”
隻見阿褐隨即去將那牛皮水囊給扯下來,又是扯到小家夥麵前,用嘴咬著水囊使勁地往小家夥手裏塞。
小家夥沒有接過水囊,還是聲音低低道:“阿褐,阿離也不渴,阿離不要喝水,阿褐渴的話阿離可以喂阿褐喝哦。”
阿褐立刻搖頭。
小家夥這時候縮到了矮榻上去,隻見他先將矮榻上的被子往下移開些,然後將放在最裏側的朱砂幫他縫的那隻胖兔子布偶拿過來,將這兔子布偶輕輕地放在君傾送給他的裹著小兔子繈褓在裏邊的小枕頭上,讓兔子布偶的腦袋枕著他的小枕頭,隨後從自己懷裏拿出君傾為他刻的那個小木人,也放到了小枕頭上,放到兔子布偶旁,接著拉上被子為這兔子布偶和小木人蓋好,最後小家夥自己才躺下,躺在兔子布偶和小木人旁邊,伸出手臂將這兩樣物事緊緊地抱到懷裏,就好像抱著他的爹爹和娘親一樣,一邊自言自語道:“阿離想爹爹和娘親了,阿離要和爹爹還有娘親一塊兒睡,一塊兒睡……”
小家夥說著,眼眶又開始紅了。
隻見他摸摸小木人又摸摸布偶兔子,像是在和他的爹爹還有娘親說話一樣道:“爹爹,阿離想爹爹了,阿離在看小木人,可是阿離還是很想很想爹爹……”
“阿離也想娘親了,爹爹是要死了,爹爹不能帶著阿離,所以阿離要和爹爹分開,那,那娘親為什麼也不要阿離,娘親和阿離打過勾勾的,娘親說不會不要阿離的……”
“娘親,阿離有叫小小小小花、小小嫩還有小綠綠去找娘親哦,阿離還讓他們幫阿離給娘親帶阿離寫給娘親的信了的哦,阿離隻寫了‘娘親’‘爹爹’還有‘阿離’六個字,嗯嗯,這六個字阿離都有寫過好多好多次給娘親看的,娘親會認得的對不對?”
“小小小小花、小小嫩、小綠綠,你們幫阿離找到娘親沒有呢?娘親收到了阿離寫的信了沒有呢?阿離好想好想爹爹和娘親……”
“爹爹,娘親……”小家夥從離開相府後便未合過眼,現下已是倦極,說著說著,他便漸漸睡去了。
睡去了,依然將那布偶兔子和小木人抱得緊緊的。
小家夥連衣裳都未脫,就這麼摟著布偶兔子和小木人睡了過去。
小家夥的腰帶卻是已經解下,就放在他的小枕頭旁,隻是這腰帶好似破損了,扯出一根又一根長長的線。
腰帶,是藍紫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