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打落了還掛在海棠樹上最後的為數不多的海棠果子,也打落了樹上的最後些許葉子,一地的零零散散的果子與黃葉,像是落了一地的哀愁與蕭瑟一樣。
如今這整個相府,這整個棠園,就像這一地零散的果與葉一般,蕭瑟冷清。
君傾坐在小阿離睡過的那間屋子裏,坐在小阿離睡過的那張床榻床沿上,正用手輕輕撫過有些微褶皺的褥子,垂了垂眼瞼,拿過了放在床頭處的一本冊子,慢慢打開來。
冊子裏每一頁紙上都畫著海棠花,姿態不一的海棠花,每一頁紙上都落著一個“傾”字的篆書張印,是朱砂曾翻看過的那一本冊子,君傾自己畫的畫釘成的冊子。
小白坐在一旁的藤編搖椅上,正隨著那椅子一搖一晃的,腿上放著一個食盒,食盒裏放著甜糕,他正在嚼著甜糕,懶洋洋地瞟一眼君傾,慢悠悠道:“小傾傾,幹什麼一副想在念想什麼人或什麼事的模樣啊?你個瞎子什麼都看不見,還翻什麼畫冊,你看得見?”
“看不見。”君傾如實淡漠道,還是輕輕翻開了下一頁,“在想阿離可有聽我的話不會在哭。”
小白不接話。
隻聽君傾又道:“這畫冊,他似很是稀罕,當時我隻道待他長大些了再給他,不想昨晨將他送走得急,忘了將這些畫冊讓君華一並帶走了,待你替我將血玉珠帶給他的時候,順便替我將這些畫冊一起帶給他。”
“我不。”小白將手裏拈著的半塊甜糕一並扔進了嘴裏,口齒不清道,“我才不幫你,要給咱兒子送東西你自己去送,我可不幫你送。”
“你不幫我的話,便也無人幫我了。”君傾神色不改,語氣不變。
君傾的話音才落,便聽得“砰”的有東西砸落在地的聲響突然響起,隻見小白腿上不見了那裝著甜糕的食盒。
那甜糕此刻翻倒在地,是被小白用力砸扔到地上的,裏邊的糕點掉落了一地,碎成了無數小塊,而碎開的不止是這些糕點,便是那食盒都斷開成了兩半,可見小白砸下這食盒的力道有多大,大得這碎成數塊的甜糕朝四周飛濺,濺到了君傾的鞋背上、衣裳上臉上,還濺到了他手上的畫冊上。
小白前一刻還一副懶洋洋的模樣,這一刻,他的麵色變得極為陰沉,琥珀色的眼眸裏是滿滿的怒意。
在君傾用手輕輕拂掉那濺在畫冊上的甜糕沫子時,小白霍地從搖椅上站起身,走到君傾跟前,一把就從他手裏扯過那本畫冊,將其用力扔到了一地的碎甜糕裏,而後一把揪起君傾的衣襟將他提起,看著他的眼睛,冷聲道:“你一個將死之人就死得幹淨一點,別給阿離整些這什麼所謂的念想,這隻會讓他更想你,我不信你不知道這些!舍不得就是舍不得,好好說出來能死得了你!?”
小白將君傾的衣襟揪緊得他手背上青筋暴突,說完話後他狠狠將君傾甩到床榻上。
君傾默不作聲,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還是一副平靜冷淡的神色,隻是緩緩坐起身,坐起身後便站了起來,而後躬下腰要去撿起被小白扔到地上的畫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