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的這個問題,讓小家夥眸中光亮瞬間黯淡了下去,小臉上也沒有了高興的笑,小家夥甚至耷拉下了小腦袋,一時間由高興極了變為難過極了的模樣。
“因為爹爹快要死了。”小家夥聲音細細的,還有些顫抖,明顯想哭又不敢哭不能哭的聲音。
朱砂怔住,瞳眸微睜。
快要死了……!?
“阿離不想和爹爹分開的,阿離好想好想和爹爹在一塊兒,可是爹爹告訴阿離,爹爹快要死了,阿離不能再和爹爹在一塊兒,阿離以後都會隻是阿離自己,小白也不會和阿離在一塊兒……”
“爹爹讓小白和小華把阿離送走,爹爹還和阿離說,娘親離開了,阿離再也見不到娘親了,娘親也不會回來找阿離了,阿離好難過好難過,娘親和阿離說好了,要一直和阿離在一塊兒的,可是阿離睡一覺醒來就再也見不到娘親了,阿離不知道娘親去了哪兒,爹爹也不讓阿離找娘親。”
“娘親有給阿離縫了一個胖胖的兔子布偶,爹爹給阿離做了一個爹爹模樣的小木人,爹爹說,阿離要是想爹爹了,就看看小木人,可是,可是阿離看了小木人,也抱抱了小木人,阿離還是好想好想爹爹,好想好想娘親。”
小家夥說著說著就想哭,隻見他忙抬起手搓搓自己的眼睛,而後抬起頭來朝朱砂笑,道:“但是娘親沒有不要阿離哦!阿離現在又能和娘親在一塊兒了!阿離好稀罕好稀罕娘親!阿離不想和娘親分開,不想不想不想!”
小家夥忽地又撲進朱砂懷裏,朱砂便又輕輕拍拍他的背,愧疚且心疼道:“傻孩子。”
有哪個母親會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有哪個母親會想要與自己的孩子分開,她隻是忘了而已。
但是,她會想起來的,不論如何,她一定要讓自己想起來。
她不能忘記重要的人,絕不能。
“阿離,能不能告訴娘親你的爹爹還有你說的小白平日裏是管娘親叫什麼名字嗯?”不想問小家夥太多,以免讓這可憐的小家夥太過傷心難過,朱砂打算問這最後一個問題。
她知道孩子的名字,知道她夫家的名字,獨還不知她自己的名字。
一個人,怎能沒有名字。
“小白呀,小白管娘親叫小豬!”小家夥想,是不是娘親笨笨,所以小白要管娘親叫小豬呀?
“……”這小白,是何許人也?
“那阿離的爹爹呢?又是怎麼喚娘親的?”
“爹爹管娘親叫朱砂姑娘,嗯……阿離想,就是爹爹給娘親猜謎得回來的海棠花燈的那個朱砂顏色的朱砂!”小家夥認真地分析。
“朱……砂?”朱砂喃喃一聲,她的名字,便是叫朱砂嗎?
“是呀是呀,爹爹就是叫娘親叫朱砂姑娘的哦!”小家夥又道。
朱砂的眼神卻是黯了黯,既是夫妻,又為何喚她喚得這般生疏,姑娘?這其中,可是有什麼事?
小家夥不知朱砂心裏在想什麼,隻見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忽地就從朱砂懷裏站起來,著急道:“阿離忘了把小華的話告訴給小風叔叔聽了,娘親等等阿離哦,阿離過去和小風叔叔說一會兒話哦!”
“好,慢著些走,別跑。”朱砂摸摸小家夥的頭。
“嗯嗯!”小家夥用力點點頭,朝續斷公子那處小跑了去。
朱砂看著小家夥因為虛弱是以跑起來還是有些跌跌撞撞的小身影。
君華也轉過了身來,看著小家夥,因為他總是不能放心這個可憐的小家夥。
卻見小家夥愈跑愈慢,就當小家夥跑到朱砂這處火堆與續斷公子那處火堆中間距離的地方時,小家夥突然停下了腳步,而後雙手捂向自己的心口,在原地蹲了下來,小身子抖得厲害,似乎很痛苦的模樣。
朱砂驚得豁然站起身。
“小公子!”君華已是朝小家夥掠去,語氣裏除了緊張便是慌亂。
隻當這時,風搖火苗動,吹起塵泥,飛進了朱砂眼裏,朦朧了她的眼。
就在這忽起的夜風中,有一道黑色如夜鷹一般的人影躍過片片荒草與枯樹叢,從官道方向朝這小道方向飛掠來,如鷹,速度卻快比鷹,帶著比鷹更甚的銳利之氣。
當這如鷹隼的人影雙腳在這兩處火堆間點地時,隻聽來人喉間吐出兩個字,低沉,黯啞。
“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