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煙然向他對口號,時見深看明白了,說的是要麼找個借口支開白雁翎一會,好讓她開溜,要麼就尋個由頭,讓白雁翎即使看見他倆在病房裏,也不會起什麼疑心。
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時見深搖頭,也用嘴型對她來了句,說什麼都沒用。
“阿時。”
白雁翎在門外又敲了敲門,“怎麼這麼久不應聲?”
他的催促聲更是驚惶了顧煙然,看她手足無措被嚇得幾乎像個熱鍋上的螞蟻,時見深眉尾飛揚,直接攤開床上的被子,示意顧煙然藏進去。
“你先躲進去,我來應付。”他輕聲道。
說完,他也不管顧煙然是否反對,揚起被子就籠住了她,手再輕輕一推,就把她推到了床上。
事已至此,顧煙然隻好拚命地把自己的身體隱藏在被子裏,又不敢縮成一團,恐被發現。
她身形瘦小,被被子覆蓋也隻是在病床上隆起一點點的高度。
時見深把輪椅調了向,離病床遠了些,正對著病床的門,“進來。”
白雁翎一走進來就看見好友臉上的笑意,如同往常一樣帶著漫不經心的嘲諷,他放下心,“阿時,你醒來就好。”
他說:“我聽時姨說你早就醒了,不過你醒的時候我在來溪酒店聚會,上星期又到外地出差,沒第一時間來看你,你別生氣。”
顧煙然在被子裏感覺悶悶的,她緩緩呼吸著,生怕剝奪為數不多的氧氣。軟軟的棉被此刻仿佛成了銅牆鐵壁,她呼出的熱氣全部反彈回她的臉上,搞得她好不難受。
她聽著時見深道:“我生什麼氣?你忙著談戀愛,我高興都來不及。”
白雁翎沒說話,他歎氣:“我真是羨慕你,戀愛都能談那麼純情,有女人對我稍微好點臉色,我都提防他是不是算計我。”
過了會,她才聽見白雁翎繼續說話:“阿時,關於你車禍的案子……”
時見深打斷他的話,“這事你別幫我管了,我自己查出來。一來看我淨說這些沒意思的事情,你跟我說說你和那個林家丫頭處的怎麼樣了?我剛回來的時候看見你,那臉色比苦瓜還青,現在這樣子……看起來,挺如沐春風的啊?”
顧煙然此刻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兩隻拳頭攥的緊緊的,也不知為何自己這麼緊張,呼吸就緊促了些,很快,她就感覺被子裏的氧氣不夠了。
“你想知道什麼?”
白雁翎一本正經地問:“每個人對‘如沐春風’的定義可不同,也許在我這自得其樂的,在你那還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
“那你之前那麼討厭她,我就想問,你現在對她是什麼想法,是不是和我之前所猜想的不謀而合?”
時見深等著他的答案,顧煙然也隱隱期待著他的答案,可是卻還沒等到他說出口,她終於憋不住,偷偷地打開被子的一個小口換換氣,幅度稍大了些,白雁翎的餘光敏銳地捕捉到床上的這次蠕動,看向時見深的眼中有了探詢。
“沈今心小姐藏在這被子裏?”
此話一出,顧煙然像被釘死一樣地躺在床上,再也不敢動彈。
時見深臉色一冷,“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來就不是那位沈今心小姐。
白雁翎又猜會是哪位最近被他勾上床的小美人,畢竟他這位好友生性狂傲,這樣英俊的相貌和獨出一格的氣質實在是女人的毒藥,笑著繼續問:“想必是個漂亮姑娘,你這樣有潔癖的一個人,怎麼能允許別人輕易上你的床?”
說著還瞟了一眼光潔如新的地麵,“連鞋都沒脫。”
他素來被時見深揶揄慣了,今天本來想趁著機會扳回幾局,那一眼卻不隻看見光滑的地麵,還看見了一條藍色絲帶的一邊從床裏露出來。
如果是以前就算了……
這條絲帶,是他今早上才給林思涵係在脖子上的。
白雁翎的眼神瞬間涼下來。
他慢慢轉過頭,看著時見深。
四目相對,他看見好友的眼裏隻有漠然,好友卻從他眼裏看見懷疑、怒意和隱藏頗深的不安。
但原本氣氛不錯的病房,現在完全冷滯下來。
時見深略略勾了下唇,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雁翎,怎麼了?”
白雁翎走了一步到病床旁邊,“阿時。”
他語氣平緩,“在病房裏住的久了還習慣嗎?醫院的被子到底比不上家裏的,我看質量一定不行……”
他伸手就要夠到被子——
顧煙然藏在被子裏,汗水已經細細密密地膩了她的後背,像是無數隻蟲子在噬咬她,她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裏,卻隻能這樣一動不動地躺著,又害怕又絕望。
時見深的手牢牢按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他接下來的行動。
時見深笑著,又挑了挑眉,“雁翎,這床睡得還算舒服,你要是不放心,我過幾天就回家住了,用不著為這樣的小事煩惱。”
白雁翎再次深深地看了眼好友,“阿時,真沒什麼事?”
“真的,我說沒事,一定沒事。”
時見深坦然回答。
白雁翎又轉頭看了眼病床,視線在那條藍色絲帶露出的地方停留了一下,終於起身。
他現在心情變得極差,仿佛心口的那個謎團還沒解開,又有什麼曾經熟悉的東西混雜其中,也變得陌生起來。
“你沒事就好,我先走了。”
他走到門邊,打開門準備走出去。
“雁翎,我說……”
時見深忽然喊住他,淡淡來了句,“既然你已經喜歡上那丫頭了,不如好好追她一次,你看,你們連結婚都是隨隨便便領個證了事,這一開始不夠好,後麵她要是想起這事,心裏難免不痛快。”
時見深還提議道:“幹脆再結一次婚,去拉斯維加斯那樣的結婚聖地去領個證也不錯,你覺得如何?”
白雁翎扶著門把,連頭也沒轉,隻是應了一聲。
就帶上了門。
甚至都沒有道別。
過了一會。
顧煙然終於敢從推開被子坐起身,小臉已經憋得發紅。
她並不知道自己露餡,緊張地看向時見深,想從他的表情裏得到些信息。
時見深坐於輪椅上,卻隻是沉默地看向窗外,良久,才轉過頭看她,眼底意味不明。
“還愣著幹什麼,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