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裏的這張臉讓許苑陰沉了很久,她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前額,順落而下的水滴打在睫毛上便沒有動靜了,不必撥開頭發,在靠近發際線至眼尾的地方,有一條縫了三針的疤痕,鼓鼓的粉褐色,在白皙的皮膚上很是顯眼。
“嘖,要留疤了。”許苑歎道,接著,從抽屜裏找出一把剪刀,對著鏡子仔細比劃了下,然後“哢嚓”一聲。
但沒過一會許苑就後悔剪掉了劉海,它不像電影裏那樣完美,不管怎麼甩都不變形,倒是在跑步時劉海會往兩邊飛,需要不時用手撥它才會恢複原狀,許苑不禁哀歎雜誌裏都是騙人的,並且為了剪這麼個劉海還晚點了。
剛出巷子口,一陣急促的車鈴在這時響起,熟悉的節奏立即打消了許苑的緊迫感,這簡直是救命鈴啊。
“鬱哥。”許苑朝聲音奔去,另一隻手不停的撥弄劉海,她覺得這個樣子好笑急了,一定狼狽不堪,直到,柏子鬱充滿悲哀的表情映入眼簾,許苑更加確信了。
“呃……突發情況,不要笑我。”許苑低著視線,捂著劉海,臉頰紅紅的。
“……”
“今天你和我一起上學嗎?”許苑試圖轉移話題。
“你這頭發……”
“嘖,”許苑發出一陣不悅的聲音,甩開柏子鬱徑自往前走,“知道啦知道啦,難看就難看咯,要是從你嘴裏說出來,小心我不理你了。”
許苑噘著嘴,從未感覺如此失落,她不想每天對著那冰冷痛苦留下的東西,剪掉劉海隻是為了遮住它而已,可是沒想到與自己的意願背道而馳,看來上帝不僅讓自己腦袋上留了難看的痕跡,還不想讓自己甩掉那段灰暗。
“一大早火氣就這麼大?我沒說什麼啊,上車我帶你。”柏子鬱追上她,語氣充滿真誠:“我是想說,你頭發紮起來很好看。”
許苑半信半疑,步伐放慢了。
“真的。”柏子鬱極其誠懇的點點頭,然後接過許苑的書包,將它掛在車把上,“其實,露出額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就承認吧,你口是心非。”許苑哼哼道。
柏子鬱眯著眼睛,好笑似的瞅著她:“再磨蹭下去我們倆都要遲到了,起來這麼晚,我可真是佩服,懶死了。”
許苑撇了撇嘴:“那你不懶給我看看?有些人洗衣服都不自己動手,還好意思說我。”
“我洗衣服還讓你看見?”
“……”
離學校大約500碼的地方,有一處田園風格的甜品屋,是李夢雪口中所說新開不久的,許苑昨天放學經過這裏打算推門進去,但瞅到櫥窗內的價格標簽時遲疑了——大概兩個星期的飯錢才夠吧。
許苑下意識摸了摸口袋,眉頭皺了皺,問柏子鬱:“中午你回不回家?”
“你呢?”
“不回去。”
“哦。”
許苑咬了咬嘴唇,支支吾吾道:“那……中午你可不可以等我一會?”
“好。”
許苑舒了口氣:“太好了。”
柏子鬱什麼也沒問,滿足的笑了笑。
香樟樹的影子在腳下流竄,柏子鬱不停的朝身後招手,示意許苑快些跟上來,因為教學樓已經響起了朗朗讀書聲,再過幾分鍾就是挨罰的時間了。
“鬱哥,幫我轉告李夢雪,中午等我。”許苑扶著樓梯不停的喘息著,實在跟不上柏子鬱的那雙大長腿。
柏子鬱困惑不解:“中午?等她?”
“請她吃東西,作為上次蛋糕的答謝啊,”許苑難受的捂著胸口,“好不容易攢的錢呢。”
柏子鬱的表情頓時耷拉下來,眼神很受傷的移向別處,一隻手不耐煩的揉揉頭發,重重的說道:“知道了。”
許苑捕捉到了他轉身時的表情,與其說是不高興,還不如說是低落。
該不會是他認為我搶了李夢雪吧?就借用一點點時間也不給啊?嘁,想不到他獨占欲還挺強的。許苑這麼想時,悄悄朝柏子鬱背影做了個嘴臉。
這時,柏子鬱突然折回身,叫住了許苑,語氣有些著急:“那為什麼讓我中午等你?”
許苑轉過身,茫然的看著他充滿期待的眼睛,誠實的說道:“李夢雪會和你一起放學走的,你等我,我就會等到李夢雪啊。”
柏子鬱張了張嘴,一副無法理解的樣子,然後扶了扶額,有氣無力道:“我……我覺得你真是……啊啊,真是讓我抓狂。”柏子鬱唉聲歎氣了一陣,全然不顧遠處教室門外班主任的銳利視線,低沉道:“都說了多少遍了,我沒有在和她交往。”
“知道了知道了,”許苑催促著,一邊對他的口是心非感到無奈,“你們班老師看起來好凶,你就讓著我這一次吧,就向你借一下李夢雪就這麼小氣啊。”
柏子鬱眼睛眯成一條縫,麵無表情的說道:“我真有點懷疑你腦檢報告是不是造假的,笨死了。”
許苑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