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看劉裕不說話,心裏也已經了解了個梗概。隨後,他沉默了一會兒又突然說道:“孟昶死了。”劉裕聽到這個消息後,心裏並沒有太大觸動,仿佛早已預見到了一般,隻是淡淡地應了一句“哦。知道了。”
劉穆之對於劉裕的這副表情有些驚異,疑惑道:“太尉,你好像對於孟昶的死並不在意啊。”
劉裕冷冷地說道:“人各有誌,當他質疑我的時候,他的死活便已與我無關了。更何況,朝野內外不是一致要求對這次北伐引發的盧循叛亂給出個交代麼?他一死,或許是最好的交代吧。”
“可當初孟昶力主你北伐不還是為了太尉您麼?”
劉穆之的情緒有些激動。劉裕扭過頭來看著他說的:“是啊,但是穆之你要明白,我絕不會錯,絕不!如果不能選擇無條件地臣服於我,那這些人都將成為敵人。曾幾何時,我與劉毅並肩作戰,可現在呢,嗯?”
劉穆之苦笑了下,“嗬,我發覺我現在是越來越不懂太尉你了啊。是不是有一天,當我也認為你做的不對之時,你會毫不留情地對我痛下殺手呢!?”
劉裕籲了一口氣,笑著說道:“穆之,你想多了,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一個我值得信賴的人,那必然是你。我們從少年時代便已經是摯友了,假使真有一天你對我的所作所為不理解時,我會試圖說服你,但絕不是下手殺你。”
麵對劉裕如此回答,劉穆之並沒有感到些許安慰,反倒心裏有種冰涼的感覺。在城頭站立了一會兒後,他便以處理軍務為由退下了,走之前他對著劉裕說道:“寄奴,放心吧,此戰,劉毅必敗!”
義熙六年(公元410年)五月,劉毅大軍與盧循,徐道覆的叛軍在桑落洲一帶鏖戰,劉毅不敵,大敗而回,朝野驚懼。
“為什麼不乘勝追擊?要知道如今建康城中兵馬不足三萬,我們東進便能一舉拿下!”在大營中,徐道覆對盧循擊敗劉毅後便收兵休整的做法很不滿意。
盧循端坐在帥案前,說道:“你可知劉寄奴已經回京了麼?”徐道覆滿不在乎地說道:“那又如何,一個缺兵少將的劉寄奴有何可懼?”
盧循站起身道:“你不要忘了,當初京口建義才十餘人,他便敢和坐擁天下的桓玄叫板,如今他坐鎮建康,我們行軍可就要穩中求勝了啊。
更重要的是,與劉毅一戰,我們消耗巨大,除了人員減損外,船隻,糧草都得再次籌備。譙縱的援軍沒有按時達到,要是我們主力東進,被龜縮在荊州的劉道規抄了後路,又當如何?”
徐道覆一拳砸在盧循的帥案上,恨恨地說:“今日失去如此良機,隻怕是大事去矣!你等來等去,難道能等得來劉裕首級自行落地不成?”說完徐道覆扭頭便走出帳外。
到了帳外,徐道覆又喊了一句:“若使我獨力馳驅,得為英雄,取天下如反手哩!”盧循皺了皺眉,略有厭惡地輕聲說道:“強臣壓主啊,還沒拿天下就已經這副腔調,日後還不知道要如何呢!”
建康城內,劉裕,劉穆之,諸葛長民三人齊聚一堂,一同商議著如何抵禦盧循和徐道覆的叛軍。
劉穆之說道:“如果徐道覆的水軍強行推進,那麼我們援軍還未抵達之前,他們便會殺到城下。如此一來,隻怕大事去矣。”
“我現在最關心劉毅哪去了?”劉裕突然拋出這麼一句話。諸葛長民和劉穆之對此都顯得很是詫異,諸葛長民說道:“據說劉毅大軍全軍覆沒,劉將軍也死於亂軍之中。”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真要是死了,怎麼就沒見盧循和徐道覆將他的屍體掛出來示眾呢?”劉裕對諸葛長民的回答很不滿意。
突然,謝晦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附耳劉裕說了幾句話。
劉裕聽完點了點頭,讓謝晦先下去,隨後自己起身說道:“不用猜了,劉毅沒死,已經到京城了,我現在就去會他一會,你們負責整頓京城防務。放心,我們一定會等到援軍抵達的。”
望著劉裕遠去的背影,諸葛長民拉著劉穆之悄聲說道:“你是不是覺得太尉現在跟變了個人似的?”
劉穆之望著他說道:“長民,你,什麼意思?”諸葛長民幽幽地說道:“以前征戰天下,太尉眼中隻有敵人,可如今他對於盟友的防備之心遠勝於仇敵啊,這令我惶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