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江遊講完,江春水也不禁迷茫起來。江遊的話沒錯,萬丈高樓平地起,要是起頭就沒理清楚後邊就難保不會有坍塌的危險。自己為什麼考公務員?江春水在心底默默的拷問自己。隨著車廂裏舒緩的音樂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第二天,江春水就打電話給舒蕾請了一個星期的病假,聽說是闌尾炎要手術,舒蕾還說要過醫院來探望他,嚇得江春水趕緊說不用不用,逗得旁邊的江遊笑的前俯後仰。
當晚,江春水就回了龍潭縣,通過他父親的關係約了一桌的親戚朋友吃飯,雖說都不是什麼大官巨富,但自家親戚中混得比較好的那幾位基本上都到場了。
酒過三巡,江春水就把回來搞水泥生意的事情給眾人說了,老父親又補充了兩句,大意無非是請親友多多關照之類的場麵話。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在場的也相當應景,無一不拍著胸脯大發空頭支票。
一場酒喝的天昏地暗,一如既往地在一番互相吹捧之後潦草散場。
父親還要連夜趕回老家,正是收番茄的季節,地裏的活計可耽誤不得。
去年的時候,為了出來縣城方便一點,江春水給老父買了一台皮卡車,本來是想著出門也免得風吹日曬的,誰成想,有了車老父親反而更加忙碌起來,每天風裏來雨裏去的一刻也不得空閑。
看著皮卡車的尾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江春水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剛才吃飯時,他無意間看見父親的鬢角竟然已全是白發,刀削斧鑿一般的皺紋在白熾燈的照耀下更顯得觸目驚心。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竟然老了。那個小時候總愛把自己放在他脖子上騎馬玩耍的漢子,那個脾氣暴烈卻從不向命運屈服的男人,那個能走幾十裏山路送自己開學的男人竟然也悄無聲息的老了。
臨走時,父親從滿是油汙的腰包裏拿出一袋用紅色塑料袋包著的鈔票交給江春水。江春水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過來,一來他現在確實需要錢,二來他明白這是父親對自己無聲的支持。父親的手背粗糙得像老鬆樹皮,把錢接過來的時候,江春水甚至能感受到那上麵裂開的一道道口子,那粗糙的滿是繭子的手掌是歲月和苦難留下來的痕跡。
父親走後,江春水像散了架一般的蹲在了地上,整個人沮喪到了極點,和剛才在酒桌上意氣風發的模樣判若兩人。
江遊遞過去一支煙,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就這麼默默的蹲在馬路邊抽煙。
“你知道麼,在我們這個年紀,本該成為家庭的支柱,照顧父母免受風吹雨打。但我呢,現在還在拿父親用肩膀扛出來的血汗錢。”江春水用略帶嘶啞的聲音緩緩說道。
“春來,別太苛求自己了。你已經做得夠好了,隻不過凡事都需要時間,需要過程。我們現在做的不正是在跟時間賽跑麼?盡己所能的去奮鬥去拚搏,不就是為了能夠趕在父母老去之前成為他們的依靠麼?那些出身好能力強的人努力是為了成功,因為人家有可能會成功。我們努力是為了什麼?為了活下去,更為了讓家人能因為我們的努力而有過上更好生活的可能。這就是我們努力的原因,這也是我們要頑強活下去的意義。”
“對!不論怎麼樣,我們都不能認輸,要是現在就認輸了,我們的家人該怎麼辦?!要讓我們的家人因為我們的存在而更加幸福,使他們因為我們的不放棄而懷抱對美好未來的希望。”江春水丟掉煙頭,仰頭看著星光璀璨的夜空,一字一頓無比堅定說道。
微涼的風閑庭漫步般的掃過這座小城,背後是沉默矗立的大山,巍峨的身軀連綿幾十裏也看不到盡頭。幾盞毫不起眼的燈光散亂的點綴在城中的四周,更憑添了些許寂寥。空曠的街道上,兩個平凡的年輕人正在漫步,孤零零的路燈勉為其難的揮灑下幾片光,把他們投射在地麵上,拉成了一道斜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