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你繼續睡吧,我回雙峰去了。”江春水提了提包,作勢就要出門。
“春水,要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好麼?我總感覺,現在越來越不懂你了。”王靜感覺有點委屈,咬了咬嘴唇,一狠心還是說了出來。
“不是我不說,而是你從來不曾試過來了解我。”江春水也不含糊,丟下這麼一句話,拉開門就直接下樓去了。
坐在回左江的班車上,江春水心底的自憐情緒不受控製的瘋狂往上湧。“寧叫人恨,勿要自憐”的道理江春水也懂,但當麵對的再沒有熟悉人,他便再也偽裝不下去了,從昨晚一直積攢到現在的情緒就在這個狹小的車廂裏突然爆發了。
淩冽的風不斷地從玻璃的間隙間吹進來,把灼熱的眼淚吹成了花,江春水也不去擦,就這樣任由它鋪滿了臉頰。後排的人被凍得不行,喊了幾聲“關窗戶”也沒見江春水應上一句,氣勢洶洶的上前來興師問罪,一見江春水一大男人擱那裏默不作聲的流眼淚,頓時也沒了嗬責的想法,自個默默的另外找了個位置去坐了。
早上的班車開的都很快,在極快的速度中,窗外的景象不斷的向後倒退,把江春水的思緒也拉扯得七零八碎。
打記事起,家就不是一個有溫度的地方。父親揮舞著棍棒咆哮,母親搶天呼地的哭鬧,自己和姐姐懾懾發抖的躲在牆角抽泣……這些構成了江春水一整個的童年回憶,也給他的性格打上了深刻的烙印。正因為這樣的家庭,江春水生就了一副格外矛盾的性格。在格外要強的外表下,隱藏著的其實是一顆極度沒有安全感又極其渴望被人關愛的敏感而又柔弱的心。
“越是看起來堅不可摧的人,越是不堪一擊。”希特勒的這句名言成了江春水最好的標簽。苦難成就了他的堅強,也鍛造了他的敏感和不安。在平日裏重重偽裝的背後,他的骨子裏其實還是那個十多年前躲在牆角懾懾發抖的少年。
“我小時候都是在恐懼中度過的。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他們似乎隨時都會打起來,所以那時候我整天提心吊膽,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麵前就會突然飛過來一隻碗或者一個鍋。你明白那種恐懼麼?你要隨時隨地地準備找地方躲著的那種恐懼。”當一個月前,江春水就最後跟秦婉如說出這番話之後,秦婉如沒有接口,隻是用力的把江春水摟了過去死命抱住。
那一刻,江春水甚至以為自己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灣,再不必擔心那突如其來的碗或者鍋。然而事實是殘酷的,從來沒有與生俱來的所謂體貼、溫柔和善解人意的天賦。如果一個女人特別會心疼人,那多半是男女之事經曆多了之後必然的結果。
相較於天賦,經曆才是決定一個人的推手。一個人的感情閱曆越豐富,牽過的手、上過的床越多,對待愛情的態度就會越發的細膩。我們初戀時,女朋友說肚子疼還不明所以。等前任的名單排成了一串數字,複雜如生理期我們都能做到倒背如流。
在這個愛情都淪為消費品的時代裏,最大的悲劇莫過於,我們為別人造就了最完美的伴侶,卻錯失了屬於自己的愛情。
江春水依賴秦婉如的原因在於,在她的身上,他收獲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被關愛、被照顧和被恩寵的感覺。而他放棄的秦婉如的原因在於,她的那種好並不專屬於江春水一個人,而是一種長年累月留下來的慣性使然。梁園雖好,非久戀之鄉。當江春水發現她身上那種完美的感覺不是天賦,而是別人調教的結果後,他選擇了離開。
和秦婉如不同,王靜注定不是一個好的情人,她沒有秦婉如那種小鳥依人的嫵媚和乖巧,也沒有那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親昵和細膩。但王靜忠貞、恬淡和溫順的特征讓江春水堅信她可以成為一個合格甚至優秀的妻子,這也是江春水在同秦婉如如漆似膠之時仍對王靜念念不忘的原因所在。拋開感情和時間不談,就性格來說,王靜顯然更像是一個能擔負家庭未來的女人。
“失去了秦婉如,我還有王靜。”正是因為王靜的存在,江春水才有足夠的底氣在知曉秦婉如劈腿的事情之後毫不猶豫的按下了PASS鍵。
但現在,難道又要對王靜按下PASS鍵麼?江春水自己也沒有答案。不同於秦婉如,王靜畢竟是跟自己這幾年風裏雨裏一起走過來的女人,不說愛情,就是那在一起的時間累計起來都夠得上他江春水十分之一的生命了。和一個朝夕相處了幾年的女人SAY BYEBYE顯然是艱難的,況且,重回單身生活就一定比現在好麼?江春水不知道,也並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