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完征地範圍之後,江春水他們就開始馬不停蹄的進村,挨家挨戶的發宣傳海報和征地文件。有了榮能興的開導,江春水慢慢的也開始放下了原本的顧慮,一門心思的發傳單,任他群眾罵的震天響,他也都置之不理,發完傳單,說完事情扭頭就走。
又過了一個月,架不住施工方天天到政府來糾纏,粟寧群隻好又召集幾個村的村幹和村民小組長吃了一頓飯。工作分攤下去,多數人都沒敢表態。胡經理以為是錢沒給到位,連連表示工作經費可以再追求,但是工期是真的不能再拖了。
後來還是建新村的支書周勇斌出來說了真話,說現在征地的新聞鋪天蓋地沒完沒了的,農村各個都有智能手機,沒事就上個微博、刷個朋友圈什麼的。就是沒碰到過這樣的事情,從新聞裏也學了不少東西。要說征地,還真不容易。倒不是說征不下來,主要是老百姓但凡碰到征地這種事情,難免就受到網上輿論和新聞的誤導,對賠償金額期望過高。像現在這麼個小工程,最多的一戶也才征個一兩畝田地,即使往高了算,到手也不過是幾萬塊錢,你說人家能幹嗎?
胡經理等了半天結果給人澆了一盆冷水,頓時拉不住臉了,“那我才征他幾分田地,總不能就讓我賠他個幾百萬吧?我們公司也是有規定的啊,該是多少就是多少,一分我們也不少他的,但多的實在也是出不起啊!”
“理是這個理沒錯,但你還甭說,現在老百姓一聽要征地,那可都把那當成是發家致富的捷徑了。征完地,還不得一家夥得好幾百萬呐!你現在下村隨便找個人問問,我跟你說,十個裏麵準有九個是這麼想的。”一直坐在角落沒做聲的農慶國突然插嘴道。
“是啊,是啊!所以說新聞害死人就是這樣了,現在為了流量,那些新聞就喜歡誇大其詞。而且一夜暴富這樣的題材又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所以傳媒哪還有不死命往上靠的道理。”
“你不知道,隔壁的廣南鎮前段時間也征地,我小舅子家也挨征收了幾畝水田,一共才得了十來萬的賠償款,結果傳出去你猜怎麼著,人家硬說他得了幾百萬!說得那是言之鑿鑿,有鼻子有眼的,像是親眼所見一樣,攪得現在兩公婆成天在家吵架,你說我私藏了錢,我說你背著我簽了合同,好好一個家就這樣給毀了。”
“老人家不說了嘛,三人成虎!中國人就是喜歡湊熱鬧,尤其是那些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八卦得緊,什麼事到他們嘴裏鐵定得變味,兩三下就鬧得滿城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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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農慶國說完,在座的村幹都頗有同感,你一言我一語的就議論開來,說著說著就扯遠了,弄得胡經理幹站在那裏一句話也插不上。
雙峰人好酒,這談性一上來不免就亂了套。一下子,喝酒的,猜拳的,勾肩搭背說悄悄話的,壯話滿天飛,就是沒見有人聊到征地的事情上來。粟寧群也喝了不少,剛同一個支書猜完一輪拳下來,轉頭一看,見人家胡經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隻好站起來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先安靜一會。
“征地難不難?肯定難,這個大家都是搞農村工作幾十年的老革命了,不用說大家肯定也明白。但是,鎮長在會上已經說了 “奮戰一百天!”,相信大家也都聽到了。工作的重要性我就不再重複說了,隻有一點:那就是再難也要把工作做起來先!紅軍長征難不難?人家毛zhu席還不是領著幾萬人爬過了雪山高原。要我說,就沒有我們工產黨人幹不成的事情,你們說是不是?!”
粟寧群很有演講的天才,幾句話說出來,就煽動得那幫已經喝得人五人六的村幹紛紛附和。見村組幹一個個的都把胸脯拍的砰砰響,胡經理的臉色這才好看了點,連連團團作揖道謝。
粟寧群成功鼓動了現場的氣氛也是相當得意,腳步踉蹌的走到胡經理旁邊,喘著粗氣說道:“胡經理啊,你看兄弟們可都是給足你麵子,也給足我麵子了。這皇帝不差餓兵,都說兵馬未動糧草要先行,你也回去跟你們老板說說,兄弟們為了這事也都不容易,陪著我們跑村入戶的,工資就算了,但那麼辛苦是不是也要給點油錢、夥食費什麼的才合適啊?啊!”
“啊?!”胡經理剛才還笑容洋溢的臉頓時僵住了,見粟寧群似乎對自己的反應略有不快,一張因喝多了酒漲紅了的臉上瘟怒漸濃,趕緊苦著臉說道:“既然常務說了,我肯定得想辦法。不過您也隻知道,我就一小小的項目經理,說話算不了數的。但是我肯定會為兄弟們爭取一番的,這個您放一萬個的心!”
“嗯!”粟寧群滿意的點點頭,拍了拍胡經理的肩膀,說了一番保證按期完成征地工作之類的話才又繼續坐回桌上猜拳喝酒。
這頓飯從中午一直喝到了晚上,飯桌下的啤酒瓶都堆成了小山。等到村組幹陸續離開,沒人猜拳了,粟寧群這才意興闌珊的起身離開。帳是胡經理主動去結的,江春水看到他從前台回來後一張苦瓜臉的模樣,就知道這頓飯錢至少應該上了四位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