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見對方沒搭腔,一種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懊惱感油然而生。 都說喝酒誤事,還真沒說錯。特麼的喝了兩杯酒膽氣壯了,就沒啥是不敢說的了。
李華懊惱之餘,對於伴君如伴虎有了更深切的體會。 千萬不能以領導的朋友自居,不然隻會自取其辱,李華在心底暗暗警醒自己。
何斌坐在後排,沒留意到李華懊悔的表情,不過浸淫官場多年讓他養成了對氣氛的超乎常人的感應能力,他敏銳的捕捉到了車廂裏某種情緒上微妙的變化。
“這個意見提得好,不過在我這裏怕是水土不服啊。”何斌貌似隨意的接了一口。
聽聞領導搭話,李華剛如死灰的心又活躍了起來,不過有了前車之鑒,他這次謹慎了許多,隻是試探性的嗯了一聲,便沒有接著往下問了。
官場上沒有糊塗人,許多時候話點到即止,實在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必要。
何斌費力的伸了一個懶腰,破天荒的解釋道:“書記是多少年的書記了?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這麼多年經營下來,手裏帶出來的局長、副局長都有一大摞。他能不怒自威,我能麼?我看難!” 何斌扭了扭脖子,又說道:“兄弟呐,成功是複製不了的,邯鄲學步能有什麼出息?要想爬得更高,你就得有獨辟蹊徑的勇氣和智慧。”
李華默然無語,按理說像他這個年紀做到黨委委員算得上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了,但入門早不代表就能笑到最後,官場既講排資論輩又不近人情,黃新不就是在副科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幾年不挪窩?跟對人、站對隊才是平步青雲的前提條件,所以即便是驕傲如李華這樣的人也不得不收斂起那書生意氣老老實實的巴上正坐在後排位置上的這棵大樹。 跟沒跟對人李華不敢確定,但何斌無疑已經是他有限選擇裏的最佳選擇了。
何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重新仰躺下來。
何斌從來不是混吃等死,希冀安安穩穩等到退休釣魚喝茶的那種人。從農村出來城市的人總不乏野心,何斌也一樣。
鄉鎮正科級不是何斌理想中的終點。不甘平庸讓人痛苦,但也正是不甘平庸支撐著他十年如一日在政府大院裏卑躬屈膝、委曲求全,隻求一朝得道。 四十歲的鄉鎮長,不算晚,但也絕對算不上早了。 機會稍縱即逝,由不得他不雷厲風行。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作為一個空降的政府主官,從未在鄉鎮任過職無疑是他最大的軟肋。
職務可以讓人畏,卻不一定能讓人服。
在根不深蒂不固的情況下,以勢壓人無疑是建立權威最有效也最快捷的方式。
粗暴的家長式作風在官場令人生厭,但是人都有懼怕暴力的天然屬性,尤其是有了權力加持的暴力,一旦引燃,無疑是可以催碑裂石的。
何斌未嚐不想以德服人、以情動人,隻不過他沒有那樣的條件。所以他隻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在這個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年齡,人心向背他不管,他要的是如臂指使、立竿見影。即便落下個獨斷專行的惡名又如何,成王敗寇,隻要自己更上一層樓,誰又記得當年的陳芝麻舊穀子。
車子在舊城區一棟老房子前停下,這是何斌愛人的房子,現在看來普普通通,但放在十來年前何斌剛參加工作時,能在縣城有一棟房子可是大多數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老板,到了!”李華輕聲提醒道。
何斌嗯了一聲,緩緩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