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團委書記的分量不夠?”想到這裏,黃穎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她是新來的幾位領導之一,接替謝君擔任分管黨群的黨委委員。雖說是出來咋到,但在左江縣委辦打磨了五年,不說人脈如何深厚,但在赴任前了解一些情況對她來說還真不算多大個事。
在來雙峰之前,她父親帶著她接連參加了好幾個酒局。坐在一起推杯換盞的有組織部的領導、雙峰鎮的黨委班子,還有些同父親關係匪淺,現在不是在某個單位任主要領導就是在外麵風生水起的成功人士。
黃穎是家裏的獨女,她明白父親的苦心,所以盡管酒量不濟更深惡痛絕類似的酒桌交際,但她還是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由著父親在那些人麵前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引薦自己。
一次,父親照例拉著她去向一位領導敬酒,聽父親畢恭畢敬的向對方介紹自己,黃穎那一刻突然有種荒誕不經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是件商品,而父親就是個為了業績任勞任怨的導購,任由那些其實根本不想買東西的客人翻來覆去的打量把玩。
但是到最後,她也沒有把自己的真實情緒表露出來。生活早已教會她,那些活得相對滋潤的人無一不是善於掩飾和表演的戲子。況且,即便自己再不樂意,“孝順”這個自己讀起來都覺得迂腐不堪的詞語總能將她的個性打得魂飛魄滅。孝順,孝順,孝的真意不就在一個順字麼。為了父親放心,自己違心一回又有什麼關係呢!有了這麼一個執念,黃穎喝酒的時候便心安理得得多,即便碰到那些滿腹肥腸的官僚不懷好意的打量自己這個尚未婚配的侄女也沒起初那般感覺麵目可憎了。
不過真到了雙峰,黃穎還是不由得感激起父親的用心良苦起來。正因為前麵那些看起來毫無營養的酒局,黃穎毫無懸念的成為了那新來幾個人當中進入角色最快的一個。
人情人情,要是往時都沒有交集,又怎能奢望一見如故。想起之前自己還認為父親小題大做,黃穎不由得有些赫顏。
江春水的情況,黃穎是很清楚的。這個在她進入雙峰工作之後,兩位主官最常提及的年輕人,黃穎還專門翻閱了對方的人事檔案研究了一番。
江春水不是本地人,籍貫是八桂省內那個最為知名的旅遊勝地。但一些見諸報紙的溢美之詞都與他無關,因為江春水出生農村,政審材料往上三代甚至都找不出一個具備黨員身份的直係親屬來。而親屬職業那一欄從頭到尾“務農”兩個字就足以說明他的家境和出身。
一個毫無背景的農村子弟會不在意職務,尤其還是團委書記這種含義頗為不凡的職務?黃穎並不這麼認為。
貧窮是最能滋生野心,也最能滋生貪婪的土地。黃穎見過太多為了前程不擇手段、忍辱負重的貧民子弟,倒不是她對窮苦出生的人群有偏見,而是相對那些家境優越的人,窮人的後代似乎對成功和富裕有著更令人難以理解的執念。
對於江春水的反常表現,黃穎並沒有太過於詫異。年齡同城府沒有必然的關係,也沒誰規定農民就培養不出驚才絕豔的後代。況且,要真是沒有幾把刷子的庸人,又如何能入了何斌的法眼,成為雙峰最為炙手可熱的後起之秀。
江春水下班之後專門去小賣部買了兩瓶啤酒,搬了兩張塑膠板凳到陽台,就著從街上買來的花生和燒鴨一個人自斟自飲。
中午他趁別人都回宿舍休息辦公室沒人的時候,專門上網搜了搜關於鄉鎮團委書記任用程序的文件。按照網上的說法,他出任雙峰團委書記的事情不說板上釘釘,那也是八九不離十的事情了。
江春水很開心,不止是因為級別上往上挪了一階,也不是因為出任團委書記之後每個月工資會多出接近一千塊錢。實際上,現在由他掌舵,吳鑫出麵運作的水泥生意蒸蒸日上,逐漸成為桂龍水泥在鵝城建材市場排名前三的經銷巨頭,單純就經濟上來說,江春水現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說一輩子不愁吃穿略顯誇張,但財務自由在不遠的未來是完全可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