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提醒也是提攜(1 / 3)

周三要開大會。

周一縣裏開完年度脫貧攻堅誓師大會,鄉鎮相繼也要組織各個後盾單位、駐村幹部開會。

組織一場上百人的大會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撰寫領導講話稿、印製會議材料、印發會議通知、電話通知參會人員、提前做會場布置......零零碎碎的事情一籮筐,往時每逢開大會,鎮政府大院都是一番雞飛狗跳的場景,不光人累,更有過打印機直接打爆的情況。

從縣裏開會回來,黃新召集黨政辦和扶貧辦的全體幹部開了一個短會,為第三天的大會做了分工。

按照慣例,印發會議通知、撰寫領導講話稿是黨政辦的事情,印製分發會議材料則是扶貧辦的工作。但自打林浩被抽調去縣委組織部之後,黨政辦就一直缺寫手,無論是黃英還是沈麗華,文筆都一般,幾次寫出來的東西都給林斌批得一無是處。所以過去這半年來,領導講話稿除了組委操刀之外,大部分倒是讓江春水給承包了。這次也不例外,除了主持詞黃新指定由陸菲來寫之外,書記和鎮長的講話稿都都落到了江春水身上。

對此江春水沒有異議,當然即便有異議也沒有意義。鄉鎮單位的待遇比不上部隊,但“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那一套東西倒是學得有模有樣。動輒跟領導唱反調的人,要麼是真傻,要麼是真硬。可惜江春水兩者都不沾邊,除了逆來順受別無選擇。

不過在江春水看來,寫材料還是有許多好處的。特別是當領導在大會上把自己寫的文字給原原本本的念出來,江春水就會產生一種極大的滿足感。

文字的價值與尊嚴在於它能否指導實際甚至推進實際。文稿說到底是為領導提供決策和推動工作服務的,領導認可,就代表寫材料的人的思路沒有問題,從側麵也可以說明寫材料的人對於工作的把握能力已然達到了一個超越自己職級的高度。 就像是馬克思寫給恩格斯的話一樣,工作進行的極其快意,因為在經過許多產痛之後,恬靜地舔著嬰兒,自然感到樂趣。

回到辦公室,江春水列出了一份會議需要分發的材料清單,分攤給陳得益和楊程,讓他們把模板做出來之後直接發給縣裏的廣告公司幫忙打印。

陳得益參加了今年的公務員考試,聽說筆試成績還不錯,很有機會進麵試名單。人逢喜事精神爽,這段時間陳得益的工作積極性很高,不僅分內的工作做的一絲不苟,一有空閑還能幫江春水分擔不少。

楊程則剛好相反,公務員考試年年考,年年成績都不理想,今年也不例外。每天無精打采的,除了上班就是窩在宿舍打遊戲,偶爾江春水叫去宵夜,喝酒倒是一點也不含糊,幹脆得一點也不像他體格顯露的那樣斯文。江春水偶爾跟他聊天,感覺他倒是像徹底斷了走仕途的想法。按部就班,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雖說在工作上主動性不強,效率也一般,但好在聽話,隻要是江春水安排的事情,他從來沒有二話,向來都是人家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陳得益拿著江春水給的材料清單,從頭到尾的認真看了一遍,沒發現有什麼問題,便調侃道:“書記,三百多人參會,每個人一遝材料,給廣告公司打很燒錢的波!你說,這成本是不是高了點?”

陳得益的稱呼讓江春水感覺有些別扭。考察組回去之後,大家都知道江春水接任團委書記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這幾天,就有不少人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開始叫起江春水書記來。每次碰到人家這樣叫自己,江春水就忍不住地去揣測對方話語裏究竟是玩笑的成分多一點,還是不懷好意的試探。

不過在搞不清對方的真實意圖之前,裝傻充愣往往是最好的應對方式,假亦真時真亦假,當你刻意把懵懂無知的狀態表現得誇張,旁人反而容易將其誤解為高深莫測。

江春水繼續盯著電腦屏幕,淡然道:“材料太多了,自己打印不一定來得及。隻要能把工作做好,花點錢相信鎮長也不會說什麼的。”

說到這裏,江春水停頓了一下,“等下我跟黃副彙報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的。不行你們就先把電子模板弄出來,晚點等黃副答複了,再發給廣告公司弄。”

江春水這麼說了,陳得益自然沒有意見。實際上,他故作此問也不過是為了撇清自己的關係,既然對方主動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他照直去做就行了。

陳得益深深地打量了江春水一眼,心底猛地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眼前這個一直跟自己同處在一個辦公室的人在無聲無息之間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雖說五官還是那個五官,體型還是那個體型,但從內而外流露出來的那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氣質卻同幾個月前迥然不同了。

陳得益還記得扶貧辦剛成立時,江春水那事事微小謹慎的樣子,謹慎到幾乎每一件事情不論大小他都要先請示黃新之後才決定做與不做以及怎麼做。那時候的江春水也不喜歡跟他們這一幫年輕人混在一起,除了工作上有所交集,下班之後基本上都是一個人待著。有時候,江春水下了班一個人在籃球場投籃,陳得益遠遠看著都覺得乏味。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人就變了。變得殺伐果斷不再拘泥於細節,變得不再深居簡出而時不時就會叫人出去喝酒嗨皮。更不可思議的是,這種極大的變化在表象上卻讓人毫無違和感。悄無聲息的,如果旁人不是有心去觀摩,甚至都不會察覺到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