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不確定的心過來,在見到那個男人後,顧如斯確定了自己此行的意義。
相顧無言淚千行,正好描述了李建國此刻的心情。過了這麼多年,自己一個人苦也苦了,累也累了,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自己的兒子。
“我聽他們說,你現在叫顧如斯是吧?”對視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李建國心裏很是忐忑,不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自己這麼多年沒音訊的事。
顧如斯點了點頭,本想走近,卻發現腳下如有千斤重。
“你都長這麼大了。”李建國笑笑,兩行淚隨著表情而流下,讓人不知究竟在哭還是在笑“在我印象裏,你還那麼小呢。”
喉結上下動了動,顧如斯想要在臉上扯出個表情,卻發現自己如同木人。
“額”尷尬的氣氛讓李建國更是詞窮,本就不擅長溝通的他此時有些站立不安,搓著雙手,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失態。
“我們出去轉轉吧。”歐陽羽菲笑了笑,對歐陽凱說“你不是跟工頭還有話說麼?咱們一起出去吹吹風怎麼樣?”
知道羽霏是為了給他們父子倆創造環境,所以賀雲飛和歐陽凱點了點頭,向外走去。
賀雲飛路過顧如斯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歎氣,終究沒有說些什麼。
見他們都走了,李建國拉過來一個塑料凳子放在顧如斯旁邊“你坐,坐下歇一會兒吧。”
看了看陳舊的凳子,上麵還有少許的浮灰,顧如斯想了想,沒有坐下去。
這樣一來,本就尷尬的李建國更加尷尬起來,反複的搓著自己的手,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您?”片刻後,顧如斯嚐試著開口說話,卻在說出一個字後禁了言。
一直以來都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想知道這些年過去,他究竟和照片上那個人有了多大區別。可在見到他那一刻後,當很多問題有了答案後,又有了新的問題出現。
原來他在做這樣的工作,也算是臉朝黃土背朝天,每天掙著不多的錢,幹著最苦最累最辛苦也最危險的活兒。
那張二十年前的老照片,用來尋找他的老照片上,那個憨憨笑著的二十多歲的男人就算老了,也不過四十多歲,可他看起來竟然像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先不說那些白發,單單看臉上那些紋路,就讓顧如斯很難聯想到是自己的爸爸。
他就是這樣維持溫飽的麼?在這樣的城市裏,自己開車跑車,品著紅酒,而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這樣過生活的。
想到這些,顧如斯的心裏就很是堵得慌。想到這些,就沒有辦法開口說話。
“忘了自我介紹了,嘿嘿”李建國笑起來依舊憨憨的,很多年沒有哭過的男人,哭過之後嗓子有些幹澀,聽上去有些啞“我叫李建國,你一定不記得了吧?”
顧如斯閉上了眼睛,不願看到他那樣的笑,笑在他的臉上,看起來那麼緊張,又刻在自己心裏,刻的那麼苦楚。
“這兒有開水,你喝點不?”見顧如斯閉了眼,李建國以為是他招待不周讓兒子不高興,於是忙亂的去倒水。
“不用,我不渴。”沉澱了片刻,顧如斯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李建國笑嗬嗬的拿著紙杯正打算遞過來。
聽到顧如斯的話,李建國隻好繼續幹笑,把水杯隨手放到簡易的木桌上。
“你有什麼話跟我說麼?”看著李建國被不太隔熱的紙杯燙的發紅的手心,顧如斯覺得如果自己繼續待下去,一定也會沒出息的哭出來。
“有”李建國想了想,好不容易見到的兒子,雖然他跟自己不親,但是二十來年肚子裏的話還是想說。
可能是堆積了太多的言語,在打算說出來的時候竟不知該如何開始。顧如斯等了等,隻聽到了李建國的有,然後再無一字。
顧如斯四處打量了一下帳篷後把目光定在了李建國的臉上。記得小時候每次有人看到他牽著自己走在路上,就會有人說這對父子長得像,鼻子眼睛嘴巴都像。如果旁人不是出於客套的話,那自己老了的時候也該是這樣的吧。
被顧如斯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李建國撓了撓頭,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很忙,如果你沒話說,我要走了。”最終,顧如斯歎了口氣,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那你先,先去忙吧。”李建國站起來,一臉的失望,是對自己失望,因為自己讓兒子很失望。
定定的看著李建國,其實顧如斯在等他會跟自己說些什麼,可他沒有,甚至連他一直都掛在臉上的憨笑都被收了起來。原來,想象中的父子相見竟然是這樣,讓人覺得尷尬和不適。
顧如斯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沒再回頭。
歐陽凱是第一個看到顧如斯出來的,大長腿小跑著到顧如斯身邊“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叔叔說他有好多話和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