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玨拿畫筆的手都在顫抖,非得用另一隻手緊緊壓住才勉強不會抖動,一筆一劃都像是要用盡她畢生氣力,艱難異常。
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樣子的她,有些事讓她自己承受就好了。她想,她曾以為的平靜隻是一種假象吧,即使想盡辦法逃脫了一個監獄,走進的卻是另一個深淵。
也許她本來就不該得到任何幸運呢?她這樣的人,愛上親哥哥,害得父親自殺,母親瘋魔。她這樣的人,合該眾叛親離。
她手下的畫紙被綠色的線條填滿,那本該是一片染著金色的草地,卻成了無比淩亂的線條。本該有小孩子在那裏玩耍,送走夕陽和晚霞,有老人蹣跚的背影在草地上緩緩前行,可是除了顫抖的線條就再也沒了其他的東西。
她畫不了她想畫的人,不止因為手不受控製,還因為她的心都快被恐懼淹沒了,被淹沒的,還包括他的臉。
茫然的空白最終會取代了她的思維,占據她的整個大腦。到那時,她連莫昀都會記不得了,曾經發生過的點點滴滴都記不得了。
也許她的思想會像這團亂糟糟的線條一樣,混亂無比。她笑起來,會不會把以前不好的事,把莫昀是她哥哥的事忘掉呢?她還能偷偷地喜歡他吧?
她會把她的愛像寶藏一樣藏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永遠不讓莫昀看見,永遠靜默地守著他。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一直有那麼一個人,愛他超過了自己的生命。
“那我呢?renee,我呢?”steve悲傷的臉突然浮現出來,“我也那麼愛你,你把我的愛丟到了哪裏?”
秦之玨呆呆地愣在床上,眼前是steve悲痛欲絕的麵龐,後麵站著微微笑著的莫昀,像陽光一樣的莫昀。
她無法繼續思考,有什麼液體在流淌,眼角所觸及到的視野盡是一片鮮紅。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她隻看到steve拿了她削筆的小刀,一刀一刀割在手腕上,有豔紅豔紅的血流下來,就滴在她的麵前。她沒辦法開口說話,甚至沒辦法衝過去攔住他。
“為什麼?我為你做了那麼多還不夠嗎?你愛的就隻有你哥哥嗎?你明明答應和我結婚,可心裏裝著的卻是另一個男人,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一個玩物嗎?我的心也在流血,血流成河!”他的一聲又一聲質問,像顆堅硬的釘子,一下一下往她心底深處釘。
“之玨,之玨,回來了呀?我找了你好久。”是林崇文的聲音,他從濃霧深處走出來,朝她伸手,“之玨,過來,我帶你離開。我等你那麼久,那麼久,回來了就好。”
她的腳不聽使喚地朝前移動,林崇文站在唯一有光的地方,她真真切切地看見他在笑,看到他的笑,就好像可以忘了steve滿手的鮮血和怒吼。是了,他說過要保護她的。
莫昀突然從後麵抱住她,“快回來,不要去。秦之玨你怎麼了?快醒醒,全是幻想,那全是幻象!”
從耳邊傳來的是莫昀的聲音,是真的他的聲音。
秦之玨轉過頭去看他,看到的卻是穿了白大褂的莫昀,他的臉都快皺到了一起,額頭上掛著的全是汗水。
“莫,莫昀?”她能說話了,她摔倒在地上,莫昀還緊緊地抱著她,手腕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有血從床單上一路滴到腳下,原來拿著刀的人不是steve,而是她。
可是剛剛到底怎麼了,她不是在床上嗎?怎麼回過神來就到了地上。剛剛還有夕陽和晚霞呢,怎麼現在外麵一片漆黑。她剛剛連痛都感覺不到了,甚至對自己做了什麼毫無意識?
“我,我怎麼了?”她忍住手腕上傳來的疼痛,一臉茫然地轉向莫昀。
“已經沒事了。”他輕輕地理順了她的頭發,“忘了剛才的事吧,我在呢。”
秦之玨了然,怕是她的病發作了吧。
她默然地推開他,然後起身坐在床沿,她把手裏的刀丟掉,舉起傷口給他看,“莫醫生,我受傷了。”
在她沒有知覺的情況下,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不齊整的傷口觸目驚心,血還止不住地順著她的手腕淌下。
莫昀蹲在她麵前,輕輕握住她的手觀察了一陣子,“太深了,要縫幾針才行。”
“要悄悄的,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笑著朝他眨眼睛,似乎受傷的人不是她一樣。
莫昀遲疑地點頭,然後飛快地跑出去找針線紗布。
她在等他來,他知道,可是真到了那一刻他卻又退縮了。他隻是想等她睡著了看看她就好,卻沒想到她竟然一直在等。
如果,如果不是從監控裏看到她自殘的行為,他可能永遠都提不起勇氣出現在她麵前吧。他也沒想到她的病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現在已經出現幻覺了,連拿筆都會手抖。
莫昀幾乎不敢想象如果她的病再繼續惡化下去會是怎樣。
不能離開她,絕對不能,丟下她自己。
他想一直陪在她身邊,或者讓她的未婚夫一直陪在她身邊,最好,一步都不要離開,連死,都不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