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再說了,我懂。”她迅速打斷他的話,轉過身,腦袋差點撞上他的下巴,她將盤子塞到他手中,“餃子在鍋裏,你自己盛吧,我要回家了。”
紀雲卿幾乎是落荒而逃。
從別墅裏跑出來,她才發現自己忘記取外套了。
冷冽的寒氣侵襲,吸入肺部,生冷地疼,她雙手抱著肩膀,傻傻地站著,不知道該怎麼辦,進屋去拿衣服?好像很尷尬。
還有,這麼晚了,她怎麼回家?讓阿澤送她?可是阿澤那家夥,把她領進別墅之後,就消失不見了啊!
隻是短短兩秒,她腦子裏已經閃過好幾個念頭,當她終於決定丟一回臉,進屋取外套的時候,一件帶著暖意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摟進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
紀雲卿抬頭看他,刀削般的下巴,緊繃的薄唇,再往上,是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送你回家。”沈言的聲音略顯低沉。
她很快平靜下來,從他的懷中退出,禮貌地笑,“好,麻煩你了。”
沈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顧她的逃避,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到汽車麵前。
從金海灣到紀家,一路上沈言都沒有說話,紀雲卿也不想說,轉頭看著窗外,忽明忽暗的夜景裏,她突然想到曾經的沈言,他揉著她的頭發,寵溺地叫她“小丫頭”。
她不止一次地想,沈言為什麼會愛她。
後來她有了答案,她覺得是因為自己的單純和善良,讓處於黑暗之中的沈言感到溫暖,所以,他貪戀的隻是一種美好罷了。
而這一世,她也活在黑暗和算計當中,她不能帶給他美好,她畏懼他揭開她的偽裝,發現她的醜陋,那讓她有種被剝光衣服放在太陽下的羞恥感。
這一晚之後,兩人的關係又恢複到互不聯絡的局麵。有時候紀雲卿想起,還以為做了一場不切實際的夢。每每想聯係沈言,總會生出怯意,便放棄了。 過年期間,葉芯蕊天天往外跑,紀雲卿讓小柔跟蹤過兩次,發現她都是在跟江俊彥約會,頓時來了興趣。
前世江俊彥娶了她,愛的卻是葉芯蕊,這一世,她就成全他們,將他們倆湊成對,再毀掉他們想要的東西,一定很精彩。
電影院裏,電影結束,正在播放片尾曲,哀婉憂傷的曲調很符合電影的主題。
電影名叫《杜十娘》,劇情很爛俗,青樓女子杜十娘,愛上了富家公子李甲,後來李甲為了金錢背信棄義,將她轉賣給富商孫富。杜十娘萬念俱灰,痛斥孫富和李甲,把多年珍藏的百寶箱投入江中,自己也跟著投入江水。
葉芯蕊雙眼蒙著水霧,含羞帶怯地看著身邊的男人,嬌聲道,“學長,如果你是李甲,你會為了自己的前途拋棄杜十娘嗎?”
江俊彥白皙修長的手指落在她的臉頰,溫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溫和地笑了笑,“當然不會,作為男人,怎麼能拋棄自己的糟糠之妻。”
“學長……”葉芯蕊臉頰緋紅,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嬌羞無比,看得江俊彥心神激蕩,隻覺得渾身都有些燥熱起來。
“語溪,我覺得杜十娘真夠傻的,如果我是她,我絕對不會死,我會活得好好的,讓李甲那個賤男人後悔去吧。”
略帶清冷的聲音,就如一盆冷水,將江俊彥渾身的燥熱都澆滅了,他迅速收回手指,望向前排的倩影。
紀雲卿和林語溪坐在一處,兩人旁若無人的討論劇情,紀雲卿剛說完,林語溪立刻回答道,“豈止是傻,根本是傻透了!百寶箱扔了,自己死了,那個叫李甲的渣男卻活得好好的,杜十娘簡直是天字一號大傻瓜!”
葉芯蕊也聽到了她們的評論,忍不住反駁道,“你們不能這麼指責杜十娘,她雖然被愛人背叛,但她也是偉大的,她為了保住自己的愛情,寧願犧牲自己的性命。”
紀雲卿和林語溪不約而同地回過頭,紀雲卿似笑非笑地盯著葉芯蕊,慢條斯理道,“愛情?可笑的愛情!杜十娘選擇死亡,隻有很小的一部分是因為愛情,更重要的是殘酷的社會現實。她身為青樓女子,好不容易嫁給心愛的男人,結果那個男人卻為了前程,無恥地背叛她,轉手將她賣給別人,如果她選擇活下去,那麼她將成為孫富的玩物,她將麵臨世人的嘲笑,所以她沒有勇氣活下去。”
紀雲卿頓了頓,滿意地看到葉芯蕊錯愕的表情,唇角嘲諷地一勾,用冷得 人的聲音繼續道,“我挺為杜十娘不值的,因為,沒有死過的人,永遠不知道死亡的可怕。跟死亡比起來,羞辱算得了什麼,嘲笑算得了什麼,都沒有活下去重要。”
在這一刻,葉芯蕊覺得紀雲卿很陌生,她就像從地獄裏走來的厲鬼,有種與生俱來的陰冷,令她忍不住心生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