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天色漸漸明亮,公韌估計著此刻出門已經安全多了,看了看還在熟睡中的西品,對她輕輕地說道:“西品啊,好好地歇著吧,我一定找到廣州城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病。”
公韌輕輕開了門,把門掩上,然後躡手躡腳下了樓,深怕驚醒熟睡中的姑娘和嫖客。到了大門口,看著門插著,旁邊有一個把門的漢子,正在打瞌睡。
公韌正要拉開門栓,那漢子卻突然醒了,不懷好意地笑著:“官家你先別走,我先給您沏上一杯茶。”說著,從旁邊提過一把大茶壺,細細的茶壺嘴對著一個茶碗,高高地舉起,那茶水如涓涓細流,潺潺而下,竟沒有撒到碗外一滴水珠。斟滿了茶,那漢子把茶碗遞給公韌,又對著樓上喊:“媽媽,客人要走啦——”
好半天,樓上的一個老婦人頭上紮著一個銀絲架,高四尺許,頭發盤在銀絲架上,一朵綠花插在鬢邊。她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係著布紐扣,半敞著懷,從樓上慢慢騰騰地下來了,搖搖晃晃地她走到了公韌的麵前,肥胖的左手往前一伸說:“拿來!”
公韌摸了摸後腦勺說:“拿什麼,我又沒拿你家東西。”老鴇子斜楞了一下公韌說:“別裝傻!你偷偷摸摸進來,進來就鑽進了金環的屋裏,我早看見了。又想偷偷摸摸地走,連個屁也不放一聲,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啊。拿來啊——”
公韌這下子明白了,想必是老鴇子要錢,渾身摸了摸,從香港那邊來的急,哪裏帶了多少錢,到了廣州機關又急著要找史堅如,更沒空要錢,這會兒哪裏有錢?公韌把身上僅有的二塊銀元遞到了老鴇子的手裏,大大方方地說:“蠻夠了吧。”意思是住個店才幾毛錢,最貴也就是一塊錢,吃頓飯也就是幾毛錢,一下子給你二塊錢也就夠可以的了。
沒想到老鴇子接到了這兩塊錢倒急了,一下子把銀元摔到了桌子上,大聲喊道:“你以為這是打發要飯的啊!你以為紅金樓的姑娘白睡啊!你以為金環是什麼人啊!”
公韌不明白,問:“你說金環是什麼人?”老鴇鼻子哼了一下說:“我家金環還沒開苞哩!不要裝糊塗。”公韌問:“什麼叫沒開苞?”老鴇子說:“就是還沒接客,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哩。”
公韌的[心裏是又高興又懊惱,高興的是金環還沒有被這個大染缸害了,懊惱的是,這下子讓老鴇子賴上了,那老鴇子還不豁上命地要錢。
這時候旁邊又過來幾個五大三粗的打手,一些嫖客和姑娘聽到這裏嚷嚷,也都開門開窗戶朝這裏瞧。公韌硬著頭皮問:“你開個價,要多少錢?”老鴇子說:“開苞少說也得5000塊,再加上嫁妝,迎親送娶,10000塊錢也就差不多了吧!”
這一句話,差點兒沒把公韌嚇趴下。
這10000塊錢是什麼概念啊?快和一場起義的錢差不多了,沒想到妓女院裏也有百萬兵啊!公韌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頭上早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老鴇子說:“我這裏也是幹買賣啊,都是官府裏批準了的,沒錢不要緊,沒錢咱就去見官。”
公韌心裏更緊張了,好不容易千方百計才從狼窩裏逃出來,不能再進虎口啊,隻好結結巴巴地說:“你先別著急……容我慢慢去借錢。”老鴇子又哼了一聲說:“借錢?看你這個窮酸樣,去借10000塊錢,誰肯借給你。再說,除了銀號,誰又能有10000塊錢。”
公韌垂頭喪氣地說:“那又該怎麼辦呢?”老鴇子說:“咱隻有去見官。”說著拉拉扯扯又要帶著公韌去衙門。兩個人雖然拉扯著,可是那個“大茶壺”卻並沒有去開門。
兩個人正在一個往前拉,一個往後退,西品從樓上一顛一顛地下來了。西品走到老鴇子跟前,嗲聲嗲氣地說:“媽媽,吵什麼呢?”老鴇子笑著對西品說:“好孩子啊,你看這個傻小子,占我閨女的便宜,還不給錢,你看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啊。”
西品不好意思地說:“媽媽,他是一個大老鼠,占我什麼便宜,老鼠怎麼能占我便宜呢?他連我的一根汗毛都沒碰著呢,媽媽,你就放過他吧。”老鴇子眼睛一瞪:“你一個傻孩子,懂什麼,不能替他說話。他就真沒……”老鴇子扯了扯西品的衣服,意思是讓西品承認。
西品也認真地說:“媽媽,我說的是真的,要不,你就檢查檢查。”說著,當眾就要解開衣服,脫下褲子,讓媽媽檢查。老鴇子趕緊擋住她的手:“可不行,可不行,這孩子,可不能這樣。”
公韌對老鴇子說:“剛才西品,就是剛才金環都對你說了吧?你還不放過我。”老鴇子瞪著眼睛對公韌說:“她一個傻姑娘,懂什麼,反正你不拿錢就是不行。”公韌又問:“便宜點行不行?”老鴇子想了想說:“看在金環姑娘的麵子上,你就拿5000吧。”公韌說:“5000塊錢,我也沒有。”老鴇子說:“3000,3000塊錢總該有吧!”公韌說:“3000塊錢我也沒有。”老鴇子又急了,說:“那我們隻好去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