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上,看向來人。
他大約近四十,身量頗高,神情威嚴,一身深紫色衣衫更顯尊貴不凡。
他走到離我兩步遠的地方站定,打量著我。待看清我的容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瞬間恢複平靜。
他衝外麵招了招手,便有一個年輕的男子走上前來,躬身回話:“相爺!此女子名喚蘇陌,年十四,與小姐年齡相仿。”
是他!
我認出他的聲音,他就是那晚擄我來的領頭人!
“嗯!與蓁蓁倒是有幾分相似!小丫頭,你是個有福氣的!”領頭人口中的相爺不緊不慢地說著,看似淡淡的兩句話,卻透著威嚴和氣勢。
相爺?當朝的丞相!我心底猛地一沉,“我自然是有福的。相爺身為百官之首,不以身作則,反而知法犯法,豈不是折了本該有的福氣!”
“伶牙俐齒。”他看了我兩眼,不置可否,淡聲道,“白山,你的差事辦得不錯!”
領頭人拱手行禮:“為相爺分憂,這是屬下分內之事。”
我白了他一眼。
馬屁精!
他看見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衝我說道:“蘇姑娘四年前搬至流水村。與你一同生活那個年齡稍長些的婦人,你喚她秦娘。你們二人人際關係簡單,除了偶爾進縣城購買生活用品,很少與人打交道。你以男裝示人,在村裏的學堂做事,與一個小夫子走得很近。”
他緩緩說著,我的心一下掉入穀底。他將我調查的這般仔細,應該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他對我的反應很滿意:“蘇陌姑娘,我說的可有錯?”
我扶著身旁的椅腿,強撐著站直身子,衝相爺冷冷笑道:“我果然是有福之人。一個村野之女,竟勞堂堂一品大員這般費心勞神,把我調查的這般仔細!如今,又毫不避諱地亮出身份,不遮不掩。看來,我已是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蘇姑娘冰雪聰明,快人快語!”白山不理會我口中的挖苦,語氣平淡,“在下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次請姑娘前來,是有一事相托。”
我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椅上,看著對麵身穿深紫色衣衫的中年男人。
不知為何,我覺得他很是麵熟,總是莫名有幾絲熟悉之感。轉瞬,我又在心裏暗嘲自己:我與他乃是雲泥之別,以前怎會謀麵?
“相府小姐名喚白蓁蓁,年十四,才貌雙全。無奈天妒紅顏,三個月前,無意間摔下山崖,不幸夭折。在下不忍相爺思女成疾,私自做主,找尋與小姐容顏相似之人,以慰相爺思女之苦!”
相爺看向我,眼神複雜,更多的是令人心生怵意的冷漠。
“宰相門房七品官。白大人自謙了。”我衝白山一笑,“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反正事情已是如此,害怕、恐慌都於事無補,不若冷靜下來,爭取一二。
白山見我這般坦率,訝異地看了我一眼,又轉臉向主子請示。
相爺略一點頭,白山才緩緩道來:“蘇姑娘直爽,白山便直言相告。這三個月,我派出大批人手,尋了有近十人,可都與我家小姐不太相似。有的神態像,容貌差了些;有的容貌有五六分相似,氣質上卻比不上我家小姐萬一。直至找到蘇姑娘,蘇姑娘不論是相貌還是氣質神態,都與我家小姐有六七分相似。所以,在下鬥膽,將蘇姑娘強行請來,還望蘇姑娘見諒。”
我摸了摸尚在隱隱作痛的後腦勺。下手這麼狠,還好意思用請!
“白大人行事這般周密,定不會隻是請我來做相府小姐。花了這麼大代價,隻為找個與相府小姐長相相似之人,來慰藉相爺的思女之苦!”我冷笑一聲,“憑相爺如今的身份地位,隻要消息一放出去,慕名而來的人定如過江之鯽。何苦去村野之地,尋我一個粗生粗養的丫頭!”
白相坐在那兒,一直都沒有說話,瞧著我的眼神透出幾絲興趣。
“相爺一心為國為民,在朝堂之上難免有些人針對陷害。獨木難撐,好在有與我家小姐有著婚約的怡親王支持。相爺與怡親王乃忘年之交,不想斷了與怡親王的姻親……”
聽到這兒,我全明白了。無非是想魚目混珠,李代桃僵。
“假冒相府千金,欺騙皇族,可是死罪!”
“蘇姑娘放心,一切有相爺安排。隻要蘇姑娘配合,保證往後有滔天的富貴!”
“刀尖上的榮華,砒霜裏的富貴。蘇陌怕是沒命享用!”
女兒剛夭折,便忙著籌劃自己的錦繡前程。這個白相,我可不敢把人生交付在他身上。再者說,我從未奢求過什麼榮華富貴。人生在世,隻求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