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自小是與小姐一同長大的,以後奴婢會像服侍小姐一般服侍姑娘。”她低首斂眉,眼角隱隱有著精明算計。
若白蓁蓁出嫁王府,她便是隨嫁丫頭,也是有機會服侍王爺。就算我不是尊真菩薩,畢竟她有了希望,這喜色藏也藏不住。
“綠枝姑娘言重了。”我瞅了瞅她裙擺下隱隱露出來的淡朱色繡鞋,淡淡一笑:“今日之前,我隻是村野丫頭,你是相府一等丫頭。若是遇見,或許姑娘瞧都不願瞧我一眼。而今日起,你是丫頭,我是相府小姐。你既已被白大人派來服侍我,定也是知道其中利害的。”
我轉臉看向她,冷聲道:“藏好你的心思。不要像你腳上的繡鞋那般顯眼!”
綠枝不自在地把腳往裙擺裏藏了藏,咬咬牙俯身行禮:“綠枝知錯,小姐教訓的是!”
我擺手叫她下去。
自小相伴的小姐剛剛夭亡,便裝扮自己討新主子歡心,哪怕這個新主子隻是個提線木偶!
我躺在床上,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個地方太可怕了……
繃了許久的心,稍一鬆懈,眼淚便“唰唰”往下落。我將頭埋入被褥中,鴕鳥般藏起來。
謝風,我好怕!接下來的日子,我該怎麼辦?
謝風,救救我……
白蓁蓁自三個月前墜崖身亡,白相一直以小姐重病需要靜養為由移至後院。每日裏有名醫進府為小姐切脈,開藥方,侍女們忙著熬藥,熬參湯。旁人絲毫看不出這隻是個假象,就連府中灑掃的婆子以為小姐隻是病重,初初見到我,還一臉欣喜地上前請安。
後院是一個單獨的院落,景致錯落有致,假山流水,花木扶疏,確實是絕佳的住處。
有白相下令,後院倒是極少有人來往。內院隻有綠枝,外間有白山,我倒是落個清靜。
住進這後院已一月有餘,我每日可在綠枝陪同下在府內走走,畢竟“臥床養病”已經三四個月了,再不露麵,怕是白蓁蓁複活,也保不準婚約還會有效,總不能讓怡親王娶一個將死之人為正妃。
“白蓁蓁”及笄在即,當今王上的旨意已明了。及笄之後,立訂婚期,已慰老臣愛女之心。因愛女重病,愧對王室輟朝在家的白遠道賺足了風頭。
我在白山示意下,以“重病初愈”的白蓁蓁形象在府內走動。
白山送來一堆書冊,有記錄白蓁蓁生活習慣,嗜好之類的。
我粗略看了一遍,歎道:這白蓁蓁真是標準的大家閨秀。每日不是繡花,練字,就是撫琴,謄抄經文。真正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書冊中還有一些是介紹相府關係網的。白遠道十幾年前是欽定的狀元,當朝賜婚給柳閣老的女兒柳沁。白遠道借著柳閣老的人脈關係,再加上他本人長袖善舞,很快就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十幾年的官場沉浮,如今他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世間萬物皆如此,有得必有失。
官場得意的他卻隻有一女守在膝下。正妻柳沁在生兒子時難產,血崩而死。而拚死生下來的兒子隻活了二十多天,便因體質太過孱弱而夭折。柳沁亡後,白遠道也沒有續弦。偌大一個相府,都是白山在打理。
相府中的人我都認識後,孫嬤嬤便被指派來教導我禮儀。怎樣坐,怎樣走,就連笑時要露幾顆牙齒,該怎樣遮麵,都得以她的標準為合格。
我學了兩日,又累又煩,鬧脾氣不願意學。白山倒也沒有生氣,隻說我做得讓孫嬤嬤滿意,秦娘就有飯吃。
我皺著眉惡狠狠地瞪著他,他仿佛沒看見一般,身子站得筆直,拱手道:“請小姐移步!”
我氣呼呼地站起來,經過他跟前,故意腳一斜,重重踩在他腳上。他略一吃痛,輕蹙一下眉。我心頭頓時暢快了些。要不是秦娘在他手裏受製,就算蝕心淚發作,哪怕毒發身亡,我也倔著性子,不依他擺布!
“小姐剛剛走得不對,請小姐再走一遍……”
孫嬤嬤年紀不大,卻是一板一眼 ,頑固不化。每日練得苦不堪言的我,聽到她的腳步聲,都打心底發顫。
等我有了七八分閨中貴女風範時,已是深秋。
白山已允許我偶爾出府,有女性親屬過來,也讓我招待。畢竟相府沒有女主人,大小姐出麵理所當然。白山送來的那些書冊都被我翻爛了,往來人員我也記得七七八八。綠枝自小在白蓁蓁身邊長大,稍有紕漏,她也能替我圓回來。
幾次由我出麵接待賓客,我都處理得很妥當。白遠道很是滿意,漸漸讓我在京城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