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高掛,如水般傾瀉入室。望著滿室的清輝,我躺在床上沒有一絲睡意。

左臂傷口突突地跳著疼,傷處應該是腫了起來,像火灼一般,令人心生煩躁。我疼得在床上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睡,索性坐起身。

瞧見外麵的月色透亮,便挪步下床,推開窗向外望去。

月兒清潤,灑下涼如水的清輝,涼意浸入皮膚,心頭的焦躁消減不少。

抬頭望著彎月,怔怔發著呆。去年七月,我還在流水村,喝著秦娘釀的果酒,還與謝風在山上摘了許多野果嚐鮮。

秋風蕭蕭,謝風長身玉立,臨風含笑。秦娘滿臉笑容,目光溫柔地瞧著我與謝風將野果洗淨風幹,做成果脯……

而如今,與謝風天各一方,與秦娘生死未卜。

一身的疲憊和壓抑許久的痛與恨一下湧上心頭,我仰起臉,淚順著眼角滑落……

我小聲地哭泣著,直至胸前洇濕了一大片,才堪堪止住淚。心頭雖仍沉悶,但始終是宣泄了一會,好受了許多。

“小姐……”

突然有人出聲,我嚇了一跳,忙擦幹臉上的淚痕。

白山一身黑衣站在不遠處看著我,眼神哀傷。他緩緩走近,一向平靜的麵容,透著些許不忍。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瓷瓶遞給我,“這是金創藥。敷在傷口上,就不會那麼痛了!”

我如今身處煉獄,皆因此人而起!

我沒有接,隻是冷冷看著他,“相爺的決斷,你從未敢置啄。”我把今日他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他,“這是相爺給我的懲罰。你送藥給我,你不怕受罰嗎?”

白山把藥放在窗前,後退一步,眼神飄忽的看著我:“她從未這般哭過!”

我心頭一陣惡心,一把拿起那瓷瓶往他身上一擲。小巧的瓷瓶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裏麵的藥粉全灑落在地。

“她是她,我是我!你不必因我像她來獻好心!你們憑什麼隻因我生了一副與她相似的容貌,就斷送我的人生來成全你們!”

我狠狠地瞪著他,眼中怒火更甚,早已忘記自己也曾因這點利用過他。

我正欲再說些出氣的話來,心頭猛地一抽。噬心的痛楚瞬間襲來,我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好難受!難耐的痛癢從心頭蔓延至全身,身上每一寸皮膚又痛又癢。痛時仿佛血肉寸寸斷裂,癢時又似萬隻蟻蟲輕爬啃噬,簡直是生不如死。

我難受地在地上翻滾著,撞到了桌椅,傷口再度裂開,我全都渾然不覺。尚存一絲理智的我,恍惚間看到一把剪刀,便掙紮著爬過去。腦海中什麼都不想,隻想抓住那把剪刀,紮破那噬骨痛癢的源處!

白遠道說得沒錯,這萬蟻噬心之苦,就如同身處地獄。

身子一輕,似乎有人將我抱起,結實有力的胳膊緊緊束縛住我掙紮的身體。

“熬一熬,半個時辰就好!”

我仰著一臉的汗水和淚水,哽咽著哀求他:“白山……白山,你快殺了我,快殺了我……”

視線模糊間,似乎看到他嘴唇微動又說了什麼,我卻什麼都聽不見。雙耳陣陣轟鳴,眼前湧上一片血紅,胸口又悶又脹。一口腥甜湧上來,我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悠悠醒來之時,已是第三日清晨。

刺眼的白光甫一入眼,雙目一陣流淚,緩了一會,才睜開眼。望著頭頂那熟悉的白粉色帷帳,心底壓抑感瞬間襲上心頭。

死,哪有那般容易!

“小姐,你醒了!奴婢扶你起身吧!”柔柔的女聲傳來,一個圓臉的侍女裝扮的小丫頭湊了上來,“奴婢名喚紅蓮,綠枝姐姐身子不適,白管事吩咐奴婢前來服侍小姐。”

紅蓮輕輕扶我起身。我打量著她,紅蓮看起來年紀稍小,大約十二三歲,圓圓的臉蛋上掛著甜甜的笑。發髻上束著紅色的絲帶,很是討喜。

“綠枝,她……她怎麼樣了?”

不知那日她傷的重不重?我當時心慌意亂,下手也沒有把握輕重。

紅蓮上前服侍我穿衣,動作利落,笑著回話:“奴婢昨日看過綠枝姐姐。她說隻是略有些頭疼,別的都無大礙。小姐這般掛念她,綠枝姐姐真是好福氣。”

我不置可否,“讓她好生養著。待身子好透了,再來伺候。”

胳膊上的傷處已經重新包紮好了,隱隱有淡淡的藥草味傳來,傷口應該處理過了。我瞧了瞧鏡子中的自己,麵色有些蠟黃,雙目無神,整個人像是一個沒有生氣的木偶。

好在傷處在左臂,吃飯倒是不妨礙。我用了幾口,便沒有胃口。一個人呆呆坐在窗前仰起頭看著院中的梧桐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