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裏舍得恨你!”謝風抬手把我身上的披風裹好,將我攬在懷裏,輕柔地撫摸著我的頭發。他低下頭,薄唇貼在我的鬢旁耳語般地低喃,“我想一生都喚你錦瑟,我想你心上有我,我想你讓我做木兮的爹爹……”
他的薄唇壓在我鬢旁的發上,輕柔落下一吻,繼而說道,“……錦瑟,我想與你有一個家,一個隻屬於我們的家!”
我靠在他懷裏,雙唇顫抖地說不出話來,心頭閃過那個最終的決定,我覺得自己簡直自私到了極點!
心痛和內疚排山倒海地襲來,我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下,緩緩劃過臉龐,洇濕了他胸前的錦服。我將身子窩進他的懷裏,雙臂緊緊摟住他。
謝風,你的深情,我何嚐不懂!隻是我……
罷了,就讓我拋去所有的羈絆,誠心誠意地抱著你這一回。
謝風,你知道嗎?與你相伴的那四年,是我最幸福的時光。那時,有溫柔的秦娘,有溫潤的你,連拂過臉頰,鬢旁的風都是柔中帶著甜。
如今的我已不配再擁有,欠秦娘,欠九哥的,我今生可以還,欠你的,隻好待來生了……
一夜近乎無眠,外麵的雞鳴聲剛響起,我就起身換上孝服,簡簡單單挽了個幹淨的發髻,不施粉黛,除了腕間的落英鐲,也沒有佩戴任何飾品。
我輕輕撫著落英鐲,歲月的流逝隻令它更加耀目璀璨,那粉的若霞光漂浮,白的似冬日初雪般晶瑩剔透。光彩一如往昔,或者說更勝從前……
九哥,今日我帶上了落英鐲,你可不許認不出我來!你我一別,不過三載有餘,你走得慢一些,我還可以追上你!
這次我想自私一回,全了自己的心,不去顧忌任何人。
隻是,九哥,你不可以怨我,我隻是太累了,太累了……
我從懷中掏出劉緩臨終前給我的白色錦帕,那裏躺著一張素白的娟紙,因為時間久,變得有些發黃。
這是一張和離書,上麵的字跡筆勢豪縱,剛勁雄渾,仍如我記憶中一般。
“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願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鬢,美掃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宮之主,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九哥的字跡我自然很是熟悉。那年他出城辦事,為了混淆三王視線,每隔上幾日就讓王府的人送一封書信到白府。我也給他回過信的,他見過我的字之後,隻是無奈地囑咐我一定好生練字,取笑我說這般的見字如晤,怕是很快就忘記我的樣子了。
往日的情景一幕一幕在眼前重演著,九哥,你說我們哪裏有二心不同?我又怎能重梳嬋娟?
毒素行走全身,憑你多年的武功修為,你應該早察覺不妥,親兄背叛,毒殺於你,這般的肝腸寸斷,你還顧念著我。這一封和離書,怕是用盡了你的心頭血寫就而成的,了了牽掛,也付出了一生的情!
抬頭望了一眼窗外,月色早已淡去,朦朦朧朧的紅色光暈映在窗紙上,想來天色快要大亮了。
憶起昨日謝風的言語,我終究還是不忍心,不給他留下隻言片語。
我把錦帕折好揣回懷裏,抹幹眼淚,就近拿來一張紙,匆匆寫下:
謝風,你我自小相伴,情深義重。不談彼時你我相依相伴,單是你我相逢後的數年,你數次舍身,救我於水火的情義,已是讓蘇陌感激不盡。本欲讓木兮認你為義父,將來可代她的爹娘還上十之一二的情義,不想最後拜了陸英,有了靈公主和陸英的照拂,我家木兮也是有福氣的。
思來想去,我始終還是過不了心裏那一關,亦不想在餘下的日子裏連累身邊的人,尤其是你!
你清風朗月般的人物,又貴為大炎未來的帝君,自有名門貴女,京城淑媛,與你匹配。
我要歸去,追隨劉緩於地下。他與秦娘都因我枉死,每每憶起,夜不能寐,痛不欲生,熬了數年,終究不敢再私心殘喘於世間。
這世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木兮和你。
劉緩留下的銀兩,足夠木兮衣食無憂過一輩,望你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多幫我看顧一些木兮,別讓她叫旁人騙了去。她是個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父親,如今我這個沒用的娘親,也要舍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