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猜的不錯,她不在家的那幾年,張雨澤經常帶著張雨江來找她吧。
唐靈又給了她一盒膏子,道:“擦上吧,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他,女孩子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將來才好找婆家。”
雀兒臉上嗖的一聲便紅了起來。
別扭地接過唐靈遞過來的藥膏子,轉身回了房間。
唐靈找了個風景極好的地方,讓人搬了張小桌子,將水果和烤肉,還有各種湯水,都放在上麵,慢悠悠地往嘴裏塞著東西。
雀兒出來的時候,她拿著刀,小小地切著肉,又用刀尖挑了一點點地塞到嘴裏,那模樣,閑適的像幅畫。
“姑娘,剛才有人來報,老太太看到表公子的時候,已經嚇暈了過去。”雀兒的聲音一如即往的平靜,無波瀾。
目光裏卻透著點恨意……
唐靈也沒答話,吃完了烤肉,又喝了口魚湯,往嘴裏塞了塊小果肉。
“表公子的那樣子已經驚厥了好幾次,城裏的大夫前前後後請了十幾個人,什麼法子都用盡了,如今正泡在冰水之中。”
唐靈將嘴裏的東西盡數咽了下去,頗有點遺憾道:“如今三伏天,他泡在涼水中,倒真是一件美事。”
雀兒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
唐靈這頓飯前前後後用了一個多時辰,待收拾好後,已接近申時。
雀兒來回報了三次。
第一次,李氏剛剛醒來,張雨澤也醒來了,隻不過整個人幾乎都快要廢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料,官府突然找上門,說什麼那些人指任張雨澤為幕後指使。
李氏一激動又暈了過去。
第二次,李氏好不容易醒了過來,說張雨澤已被人帶走了。
李氏哭得的差點再次暈過去,幸好自己最愛的外孫不在,心頭依舊放不下,撐著去了牢裏找人,到了後來,直接被告張雨澤要綁的是自己的表妹。
不過卻被表妹逃走了,而來報案的也是自己的表妹。
這種前前後後的打擊,李氏再也支持不住,繼續暈倒。
第三次,李氏醒來後,就哭著要找唐靈。
唐靈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可眼裏半點笑意也無,她能想到,李氏要找她,為的不是旁的,就是想讓她去消案,讓她指認旁人為綁匪。
唐靈苦笑了一下,拿出鏡子瞧了瞧,自己的臉,確實比先前又好了幾分。
拿著藥細細塗了一遍,這才跟著雀兒回了城。
柳葉胡同的唐家早就亂了套了,柳氏不停地打發四丫和三丫兩人,在門外來回的跑,就是想等著唐靈回來。
唐靈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她明明才是受害人,沒有一個人去找她,反而等著她回來救人,這是一種怎樣畸形的存在。
她明明還是個小姑娘。
一個差點被人毀了容,毀了清白,甚至永遠都變成一個瞎子的小姑娘。
她的眼睛,其實現在看起來人還是有些不舒服,陽光一旦太過強烈,便會不停的留眼淚,所以唐靈下車的時候,雀兒為她撐了一把傘。
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兩人立刻便迎上去,拉著唐靈歡喜道:“姑娘,您可算是回來了。”
“呀!”四丫剛好碰到了她胳膊上的傷痕上麵。
唐靈痛得輕呼出聲。
四丫嚇了一大跳,目光落到唐靈的臉上、脖子上,還有手臂上那青痕斑斕時,心口砰砰直跳,“姑娘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唐靈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道:“沒事。”
“你們這是在專門在這裏等我?”大熱的天,兩人早就汗流浹背。
四丫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這次離唐靈遠了點,小心翼翼道:“李祖母她,她剛醒來,一直痛哭不止,我娘便差我們來在這裏等姑娘。”
後麵的話硬生生給咽了下去。
唐靈臨走穿的並不是身上的衣裳,整個人容光煥發的,如今從裏到外都換了不說,還滿身的傷痕,尤其是那張臉,仔細一瞧,便能瞧出上麵蓋了層厚厚的粉,即使是如此,也難掩,唇角和臉頰上的那些傷痕。
481、看透
三丫道:“先別說話了,咱們快些進去吧。”
越是往裏走,哭聲便越清晰。
李氏的聲音已經沙啞,張雨江在院子裏來回的踱著步,看到唐靈,立刻就跑了上來,然而,卻在一米開外生生給停了下來。
上上下下將她打量個遍,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哽咽道:“表姐!”
“哭什麼呀!”唐靈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
張雨江抹著眼淚,斷斷續續道:“表姐,你要不別進去了,等過兩天,再回來。”
“為什麼?”唐靈好笑地看著他。
經過這一大半年的休養,他的個子和身體真是嗖嗖嗖地飛長,如今與同齡的孩子看起來已經沒有任何差別。
再加上,每日早上起來,跟著傅二叔打一套拳,整個人從裏到外都透著一股陽光。
“外祖母,她現在……”
張雨江的話還沒說完,李氏已從窗戶上看到了唐靈,由柳氏扶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帶哭帶啕地一把拉住唐靈道:“靈姐兒,你可算回來了,你可算回來了,你快些想想辦法,將你表哥救出來,他那樣子……”
李氏聲情並茂。
將張雨澤給描述的要多慘有多慘。
唐靈心頭一片冰涼,目光落在那雙抓著自己腕子的手上,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
“靈姐兒,你快去呀,快去救救他吧!”李氏哭得雙眼紅腫,隻剩下一條縫,“祖母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
唐靈緩緩抽回自己的手,慢騰騰地開口:“我是有辦法。”
李氏見到她,連在她身上瞧一眼都沒有。
她相信那些人已經給她說的很清楚了,張雨澤綁了她,不但要錢,還要命。
就是因為如今,她看起來比他好,於是她……
唐靈的聲音冰冰冷冷,與往日的清脆完全不同,有說不上來的絕望,她目光緩緩落在李氏的身上,微微勾了勾唇,笑道:“祖母,明明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現在倒還想讓我救他。”
李氏哭聲戛然而止。
試圖瞪大眼睛看清眼前的人。
唐靈緩緩將自己的袖子給挽了起來,露出上麵,青紫的痕跡,又將自己的臉微微一偏,露出脖子下被蟲子、蛇咬的傷口。
“祖母,知道這些是怎麼來的嗎?”
李氏還未開口,柳氏忙道:“外頭這麼熱,咱們進裏麵說吧。”
李氏伸手去拉唐靈,卻剛好拉到了她手腕上的青痕上,她痛得吸了口氣,李氏手一抖,又縮了回來。
張雨江抹著眼淚,望著唐靈道:“表姐,你疼不疼。”
唐靈看了李氏一眼,這才將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刮了下他的鼻子道:“習慣了!”
有誰會習慣受傷?
李氏心口猛的一抽。
唐靈微微一笑,拉著張雨江跟著李氏便進了屋。
屋裏放著冰盆,撲麵而來的冷氣,讓她的大腦更加清醒了些。
三丫給她端了冰碗,柔聲道:“姑娘,快些吃一碗,消消暑。”
唐靈倒也不客氣,又讓她給雀兒也拿了一碗,這才將目光落到此刻坐在旁邊輕聲抽泣的李氏身上,婉爾一笑:“祖母你信不信,如果我不懂得醫術,不會武功,現在興許你該哭的人是我。”
李氏打了個哆嗦,裝好不容易翻上來的話,硬生生給咽了下去。
她不是什麼都不明白。
她隻是不想明白,她對不起唐婉,所以她要照顧好她的孩子。
即使那個孩子,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
“祖母,您肯定覺得我過得比旁人都好。”唐靈從未跟李氏說過,她跟著潛智大師,在外雲遊的好幾年,過得是怎麼樣的日子。
李氏搖了搖頭,喃喃道:“我知道,你受了許多的苦,可是現在,你表哥他,性命就要不保了,就算是他做了什麼天大的壞事,咱們也得看在你姑母的份上,饒了他這一次……”
她的話越來越低。
到了後來,竟然跟蚊繩似的,可唐靈卻能聽懂。
她笑得更加的燦爛,將剩下的小半碗,一下子就塞進了嘴裏。
“三丫,再幫我盛一碗!”她的聲音含糊不清。
張雨江拉住三丫,道:“表姐,這東西吃多了不好。”
唐靈苦澀地抿了抿唇,將嘴裏的東西用力給咽了下去,隻覺得鼻頭酸酸的,“沒關係,我是大夫,病了自己就能治。”
“哇!”李氏突然又聲哭了起來。
唐靈緩緩扭頭看了她一眼,而後對張雨江道:“你不能因為這兩日放假幾日,便什麼事都不做,你的功課如何了?帶我去瞧瞧。”
張雨江用點點頭,拉著唐靈出門了。
身後的哭聲一聲比一聲尖銳,一聲比一聲淒慘!
張雨江拉著她的手,安慰道:“表姐,我知道這事是我哥哥不好。”
唐靈咧了咧嘴。
李氏的哭聲如一首優揚婉轉的琵琶曲。
“表姐,咱們就讓他在裏麵多待幾天,讓他吃吃苦頭,就知道這世上,什麼人對他好,什麼對他不好。”
唐靈笑著拍了拍他的道:“你就不怕他死在裏麵?”
他微微一悵,這事倒是沒有……
“如果,等他回來,我將他送回柳陽縣,你覺得怎麼樣?”
家裏有一個極品,你不得不承認。
雖然現在恨不得他去死,可他真的死了,以後她跟李氏,甚至還有張雨江的關係,可能就會一輩子都停在了這個點上。
唐靈煩躁地甩了甩頭,兩人到了前院的小書院,張雨江將這次他們考試的幾張卷子拿給了唐靈,強扯了個笑容道:“表姐,你看我是不是特別厲害,先生們都說,就我的水平,回去考秀才,必過的。”
唐靈細細看了看他的經義之類的。
不得不承認,小時候的一些經曆,讓他比同齡的孩子,想的更多,更周全。
人生的經曆,其實就是一種財富。
先前的一些顧慮,此刻瞬間便打消了,唐靈笑道:“那你年前跟傅哥哥他們回去,這段時間,你再好好跟著先生他們讀書,爭取有更大的把握,明年我便在這裏等著你開慶功會。”
“表姐,到時候讓哥哥與我一起回去吧!”張雨江滿含期待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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