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轉回頭,看著這個剛剛才十七歲的公主,她那眼裏的滄桑,似乎已經幾倍與她的年齡。原本應該天真無邪的大眼,卻那麼地疏離,冰冷,甚至於……無情。
“公主?”是中宣的敗落改變了她?還是司空穆寒的欺淩改變了她?為何,他突然感覺到,公主比以前,更加讓人難以靠近。比以前,更加讓人難以捉摸。她……究竟要幹什麼?
肌雪抹了抹臉上的淚,突然笑了,“無意,我沒事。剛才說的,藥石的事,你記住了?”
“可公主,無意把過脈,您的腹中……”
纖手阻止了他繼續的下文,“我知道,我還沒有懷孕。可並不代表,經過了昨晚今晚明晚,以後很多個夜晚,我不會懷孕。”
“公主!”無意幾乎被她眼裏的諷刺給深深地刺傷了。
“要是那麼萬一……”肌雪勾起一抹母性的笑容,“上天垂憐我,懷上了孩子,豈能因為藥石而奪去了他幼小的性命?”
“可寒毒一旦入侵,莫說是孩子,就是您自己也難以自保!”何況是一個孽種,犯不著為了他冒這個險。
肌雪意料到了無意的反對,卻不說服他,“就這樣吧。”沒得商量。
“公主,別說無意不同意,就是莫離莫邪他們也絕對不會同意的!”無意上前急切地想說服她,“我們不必匡複中宣,也不談什麼定康不定康的荒唐事情,我們離開這皇宮,去紫竹林,青山綠水浩然歸!公主不是想念那樣的日子嗎?!我們就走,現在就走!”
“走?即便是過了隱居的日子,父皇也會日日在我夢中哭泣;即便是脫離了這片苦海,翠微山上那累累白骨誰幫他們的遊魂牽回?”那日的血,還依舊冰涼著她的腳。那日那一雙雙為了中宣而渙散的眼,還依舊無處不在地盯著她瞧。那日那一個個殘破的靈魂,無不在她夢裏哭泣著尋找丟失的軀體!
她是他們的公主,怎麼可以無視他們的魂魄在三界外飄蕩,孤苦無依?!那一個個,都是忠誠而善良的中宣的士兵!一個個都是為了她歐陽肌雪可以拋頭灑血的好漢!一個個都是為了守護祖國守護家園的勇士!
試問,她要多麼絕情,才可以拋棄他們去看雲卷雲舒,花開花落?試問,她要多麼無義,才可以不理他們去風花雪月,談笑風生?
她不是單純的一個國家的公主,自她出生起就決定了這一切。她不能調皮地到處去玩,不能窩在父皇懷裏撒嬌任性,她不能蠻橫地選一個心愛的人作駙馬然後隻是過著富貴榮華的日子,她不能……
如今,國滅了,照理她也不是公主了。可她還是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因為她的良心,因為她的內疚,因為她的自責!
即使是傾盡她的所有所能,她要讓中宣死去將士的魂魄有所依靠!!
肌雪輕輕拂去無意緊緊抓著自己的手,“我心意已決,多說無益。”背對著他,肌雪依舊看著窗外,已經昏暗了的夜色,隻有那雪還泛著白光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