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頭跪了這般時辰,加上年歲又大,長嬤嬤雖不動聲色,臉色卻已經略略發白,嘴唇有些青灰。進了殿內,不但暖和了許多,連空氣也不似外麵如此冰冷,暖香襲人。
再抬頭,已經沒有了肌雪的蹤影。倒是一個宮女上前遞來熱茶糕點,說是德妃換衣裳去了,讓她候著。
長嬤嬤端起茶,一口一口細細地喝著。
她久居宮中,何嚐不知道,歐陽肌雪的手段。且不管她是否是去換衣裳,從剛剛在殿外不動聲色隻顧照顧小皇子的舉動來看,便知道她是善於攻心之人。眾人早知道要接受審問已經是想過千萬種可能,所以不管如何問如何查,必定是有周全圓滿的回答,要查出真相必定非常困難。可她偏偏不聞不問,讓按捺不住的人自動跳出來。
如今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舒適溫暖的殿內,和剛才冰天凍地寒風凜冽反差甚大,難免讓人思緒緩滯。又有熱茶糕點提供,雖沒有威逼利誘,卻足夠讓人心沉淪!
獸爐裏的香明明暗暗,燃起的淡煙飄飄渺渺,聞著香氣氛氛氳氳,讓人昏昏欲睡。
忽得一聲:“這糕點看著不可口麼,長嬤嬤?”
長嬤嬤反射性抬頭一看,竟是德妃。她那靛藍褂子裏頭套著白色竹紋裏衣,就以素色墨竹厚裙,脖子上戴著白狐狸毛圍脖,手裏端著碗兒大小的暖爐。
果然是換了一身衣裳。
“奴婢喝茶便好。”長嬤嬤淡淡回著話。
“嬤嬤怎麼不坐?”肌雪坐好後,指著她旁邊的椅子,說話間已有宮女在椅子上放了一個絨毛軟墊,讓長嬤嬤坐下。
“謝娘娘。”長嬤嬤坐得有些局促。可能是長久習慣性站著,一時她坐著,反而有些不太習慣。雖是不習慣坐著,可麵對被自己陷害過的肌雪這樣的禮遇,卻絲毫沒有感激之情。“娘娘喚奴婢來,有什麼想問的,就請直接問吧!奴婢定知無不言。”
長嬤嬤這樣說著,語氣卻絲毫沒有諂媚,好似早已經預料到有今日的對話。
肌雪也不驚,“既然嬤嬤這麼直爽,本宮也不客氣了。若本宮沒有猜錯,太後這次自殺怕不隻是為栽贓給肌雪這麼簡單吧?”
“沒錯。”長嬤嬤沒有去申辯“自殺”這一詞,足見莊後的死,是她本人策劃施行的。“太後知道娘娘的聰明,這麼簡單的栽贓,對娘娘來說不過是件傷筋不動骨的事情。太後她不希望這樣。”
“她希望怎樣?”肌雪抬頭看向長嬤嬤。
“太後希望怎樣?”長嬤嬤沉下眼,然而聲音似乎變得更加尖銳,“她當然希望你死!”
希望你死!
四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帶著某種怨憤,甚至……陰毒。隻是這種情緒,怕是不單單是莊後的願望,與此同時,定也是長嬤嬤的願望!畢竟,她也是參與者之一,且是莊後的心腹。
念嬌聽長嬤嬤這麼說,幾乎立刻擋在肌雪前麵,怕長嬤嬤突然跑出來行刺肌雪,母雞護小雞似的把肌雪護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