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無水河,就到了陵南境內,而陵南,距離京城說遠不遠,說近騎馬也要七八日的時間。
陵南是山區,不同於其他地方那種小山丘,陵南是山勢連綿,層巒疊嶂,一望無邊。
大山裏路少人少,靠山吃山,這地區有些貧瘠,山民趕次集都要翻過一座又一座的山,走上一天又一天。所以當地的人甚少外出,一應生活俱自力更生,外人也很少進山,偶爾有過路的,帶些外頭的消息進去,能讓山裏人津津樂道上好幾個月。
陸詹一行人就選擇在陵南落腳,連日來的趕路,加上高度緊張的神經,早讓這群人疲憊不堪了,但陸詹卻精氣神十足,並沒有半點頹廢的感覺。倒是陸青恒,因日常服用了軟骨丸,整個人瘦骨嶙峋,都快脫型了,唯有一雙眼睛,還是那麼溫和清澈。
山民從沒見過出手這麼大方的來客,得知他們是商人後才敢放心地收下銀子,高高興興地挪出兩間茅屋,又熱情地去給他們燒水備食去了。
陸詹扶著陸青恒到屋內躺下,陸青恒一言不發,連眼神都不給他一個。
陸詹歎氣,在陸青恒的床坐下,抓起他的手緩緩給他注入了一些內力,眼見陸青恒的臉色紅潤起來才停下。
“恒兒,你還是不肯跟為父說話麼?”
陸青恒將頭扭向屋中唯一的一個小窗外,如果那個洞能稱之為“窗戶”的話。
自從發現陸詹給他下藥,又用內力不斷維持他體能之後,陸青恒便再也不相信陸詹的話了。他可以理解自己的父親給自己下藥防止他脫逃,卻無法接受當爹的隱藏他是個絕世高手的身份。自己的爹,這麼多年從未在家人麵前坦露過真實身份,連自己的妻兒都騙,這讓陸青恒如何能不去懷疑他的動機?
而這個動機,事到如今他要是再看不出來,就真的是白活這二十年了。
隻是真像往往都是殘忍的,陸青恒質問過陸詹,陸詹給他的答複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而且他還說這一切都是為了陸青恒,為了陸家,狗皇帝怕他功高蓋主,聯合徐相想殺他們父子。隻要他們父子一死,那遠在琉璃城內的陸夫人和陸青瑤他們還能活嗎?下場就隻有死。
所以陸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狗皇帝給逼的,他沒有退路。他死,陸家滅;他不死,早晚陸家也得滅。唯一的出路就是造反,隻要推翻了朱家皇權,那他們才能活下去。
陸青恒至今都想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種地步,造反,謀逆,殺戮,原滅他的爹早就存了爭權奪位的心思,就連這次出征東魏恐怕都不知道到底是誰設計了誰。
陸青恒已經不想再勸說什麼了,他也勸不動,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愛國,報效朝廷,而如今幹的事卻偏偏與道義倫理相悖。他怕就算是自己死了,也會被後人開墳鞭屍,唾罵萬年,同時陸氏家族也會被人永永遠遠地輕賤下去。
同樣萬般無奈的還有陸詹,他是從沒想到過自己這個大兒子看著一副霽月光風的樣子,性子卻如此冥頑不靈,固執古板,不知變通,愚忠愚昧,軟硬不吃。
陸詹其實很矛盾,這樣的陸青恒讓他都感到驕傲,如果他們隻是個普通的官宦世家,那陸青恒這孩子定會是個義薄雲天、正直英明的好少年,說不定還能名留青史。然而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誰讓他生在了陸家,做了他陸詹的兒子呢?那他就算強硬著不願意,也不得不麵對這殘酷的現實。皇位,陸詹勢在必得。
始祖皇帝沒是推翻了當時的舊政權奪得的皇位,那他陸詹有何不可?再說,他為朱家賣了一輩子的命還要被朱禧道百般防範,朱禧道甚至在很早之前就希望他死了。他朱禧道不仁,休怪陸詹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