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空終於開始放晴。
威爾坐在篝火邊,遙望著西邊天際那幾縷被夕陽映亮的散碎烏雲。篝火上支起掛架,吊著一口和鋼盔大小差不多的掛鍋。鍋內的湯水裏煮著玉米粒和風幹肉,威爾相信開鍋後的味道一定不會差。
米凱爾和威爾決定,今晚在去往王城貝魯的大道邊宿營。今天是不可能抵達目的地了,夜間趕路效率不高,而且會被在大道上巡邏的騎兵隊認為形跡可疑,在野外度過一晚是很明智的選擇。米凱爾提出宿營,也是為了照顧受傷未愈的威爾和身體狀況不佳的凱文。
這條大道上時常有巡邏隊經過,他們會對沿路的人進行盤查,盜匪野獸幾乎不敢在這裏出現,宿營的安全度也隨之大大提高。唯一的麻煩就是凱文的頭發,那醒目的紅色很容易令人起疑,怪就要怪他在這個國家出的風頭實在是不小。還好聰穎細膩的莉迪亞在之前就準備好了應對這一麻煩的解決方法:她提供了一種可以在五天之內改變發色的變色藥水。現在凱文擁有著的,是一頭髒兮兮的亞麻色亂發。
在被巡邏隊盤查的時候,艾達--無論這個名字是不是真的--也是讓兩人最為擔心的存在。如果騎在馬上的她突然對巡邏隊伸出被捆綁住的雙手,解釋起來會很麻煩;一旦巡邏隊進一步起疑的話,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可她卻一直安分地坐在馬上,什麼都沒有做。
攪了兩下鍋裏的食物,並沒有被煮軟。威爾向篝火中添了一些柴,使火燒得更加旺盛一些。鍋裏的食物隻夠兩人份,於是米凱爾去附近的林子裏打野味了。並不是攜帶的食物量不夠,按照米凱爾的說法,可以長時間貯存的食物最好能省則省。
等著食物被煮熟是件枯燥的工作,不過還好在等待的時間裏可以做點別的事。百無聊賴的威爾拿出了一隻皮製的腕部護具研究起來,這是艾達身上的東西。這隻護腕上別著一圈細長的銀針,將它戴在手腕上,隻要動作足夠熟練,就可以飛快地用手指拈出長針。
威爾抽出一根長針思索起來。他可以確信這上麵並沒有淬毒,但為什麼之前肩膀被它刺中後,整隻手臂都無法活動了呢?有可能這些長針是附加了某種魔法的道具。想到這裏,威爾脫下一隻鐵手套,用針刺進自己的皮肉裏,可除了疼痛之外,手掌並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
看來這並不是附魔道具……
將銀針和護腕收好,威爾又抽出了艾達的匕首。這是一支精致的匕首,刃身微弧、輕薄鋒利,握柄不是很粗,非常適合手掌纖小的女性使用。整支匕首全長隻有一諾尺,刃身上閃著暗淡的寒光,以威爾對武器的鑒定能力,依稀能夠分辨出它的材質是奧神鋼合金。
奧神鋼又被稱為龍鋼,是一種極為堅韌的金屬材質,隻有在大陸西部的礦脈才有出產,是冰雨紀元才被發掘出的礦物。出產這種金屬的礦脈僅位於奧神王國的國境,於是它被稱為奧神鋼;而由它製成的武器據說足以割開龍的鱗片,所以它的另外一個名字就叫做龍鋼。
龍鋼的出產量不算高,而且對冶煉工藝要求也並不低,所以它的價格要遠遠超過等重的黃金。這對匕首雖然隻是龍鋼合金,但價值也一定極為昂貴,並不是普通的殺手飛賊之流可以擁有的。再加上這對匕首看上去是為女性訂做的,這就意味著艾達極有可能來頭很大。
威爾望向艾達,她此時正安靜地坐在威爾和米凱爾用帆布搭建起來的遮雨棚下,眼睛似乎一直在盯著威爾,對坐在另一邊遮雨棚下的凱文根本不予理睬。威爾沒有放下艾達的匕首,他起身走近艾達,在她麵前蹲下來,四目對視。他們都是亞隆人,都擁有著深棕色的瞳仁。
“我早就知道你有古怪……”威爾對艾達說,這是他第二次對她說出這句話:“你的出現證實了我的推測,同時也讓一些沒有弄清楚的問題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你潛伏在納柏鎮,潛伏在艾麗薩的身邊,但你的真實目的卻與這些大相徑庭……”威爾繼續說下去,看著艾達的雙眼,想要從中尋找什麼:“難民營地起火的時候你讓自己的兩個同夥,也就是老喬治和加爾達將艾麗薩帶到安全的地點,而自己則直接趕往監獄,幹掉了那個準備殺死凱文的盜命者殺手……”
威爾回想著那天晚上納柏鎮所發生的事、遇到的人和說過的話。
“依你的實力而言,偷襲殺死一名職業殺手並不是什麼難事,悄無聲息地越過守衛、潛伏在監獄裏更是不在話下。在時間點上,你到達監獄一定比我要早得多。事後我曾詢問過老喬治你去了哪裏,老喬治說你們一起去找艾麗薩的時候,你去幫忙救火了。但按照常理來說,你應該會先確認艾麗薩的安全才去幫忙才對,隻怕那時你早就潛進監獄裏麵守株待兔了吧?所以,老喬治為了掩護你的不在場而撒了謊。”
威爾注意到艾達的唇角微微扯動了一下,這證明他是對的。
“今天,你跟蹤著押送凱文的騎士小隊,在那些死士將凱文帶走的時候,你用了某種手段將他們引向不知為何而暴怒的狼群。在追擊他們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具被割喉的死士屍體,與那個盜命者殺手死掉時的樣子十分相似,我想這一定是你的傑作不是麼?”
“然後你又跟著我們,因為我們帶著凱文。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我確實並不清楚,但一定與凱文密切相關。你不可能是凱文的手下,因為自始至終你都沒有急著將他從這些人的手中救出來。你並不是沒有機會這麼做,但你卻選擇躲在幕後行動,不願意為他冒任何風險。”
威爾擺弄了兩下手中的匕首,望了望綁住艾達雙手的繩子。
“米凱爾說我們應該將你一並交給男爵,他會從你的身上得到所有的答案。不過……”威爾忽然將匕首的刀鋒抵在艾達白皙的脖頸上,“你是故意被我們捉住的不是麼?我可不會自大地認為你之前沒有機會在殺掉我之後逃之夭夭。把你帶給男爵根本就是正中你的下懷,所以,如果我在這裏就殺掉你,也許會省去很多麻煩……”
艾達神色凜然地看著威爾,神色中不存在任何慌亂與懼意。
“省去麻煩的確很誘人,但隨著麻煩一同消失的,還有真相……”麵對艾達的目光,威爾的態度軟了下來,他當然不會隨意傷人性命。
匕首的刀鋒被放低了一些,將它抵在了艾達飽滿的胸口上,輕輕刺進她的皮甲。輕薄的刀鋒輕易地嵌入艾達的皮甲,這並不會傷及少女的皮膚,但隻要威爾再劃一下,就能將她的衣服撕裂開來。
“你是個狡猾的人,很清楚我不會要你的命,認為隻要對我無動於衷就能安然無恙。”威爾的手輕輕施力,柔軟的皮革被切割分離,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胸脯。“知道麼?我一直懷疑一件事情:你根本不是一個啞巴。那就讓我們來看看你究竟是不是隻沉默的羔羊……”
艾達終於有些慌張了,盡管她依然想要竭力保持著淡然的表情。威爾看到她的眉頭皺了起來,臉頰上也不受抑製地泛起羞恥的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