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而寬闊的下水道被數十名外來者手中的火把映亮,它的頂棚是拱弧形的空間,向兩側下彎形成側麵的牆壁;靠著兩側牆壁的過道也很寬敞,十諾尺的空間可以讓兩個並肩騎馬的騎士通過;兩條過道中間就是為城市排汙的水溝,呈兩個斜麵深凹下去。
走在長滿黏滑苔蘚的過道上,每一步都要小心腳下的情況。特別是靠近排汙渠那一側的人,一旦失足就很有可能會跌進去。作為排泄整個城市下水設施的排汙渠,在降雨並不頻繁的秋冬季節積淤了不少肮髒的汙泥。渾濁的汙水在淤泥上緩緩地流淌著,謝天謝地這座廢墟已經被棄置了千年,所以這裏的氣味倒不至於令人感到厭惡。
斯林姆家的衛兵們手持火把驅散前方的黑暗,托尼走在最前麵,姿態傲然,仿佛故事裏獨闖魔境的勇者;塔賓則和天威教派的教士們默默地走在後麵,他們身上銀白色的長衫在黑暗之中尤為醒目。
鬱金香女士走在隊伍中間的位置,她牽著一條閃亮的鎖鏈,鎖鏈的另一端則扣在芬娜的項環上。瑪索卡似乎有意無意地與斯薇娜保持著距離,但兩者卻都很盡忠職守地護衛在達米妮卡和芬娜的身旁。
芬娜是一個有著奇特外貌的人形生物,若排除掉她身上那些絕無僅有的奇異特征,那麼她便是一位美麗絕倫的精靈女性。
芬娜擁有著頎長卻又纖細柔美的身段,她的皮膚卻是春芽般的嫩綠色,上麵還有著各種葉子外形的深綠色瑰麗花紋;她身上的衣著似乎是由藤蔓植物和綠葉織成的,這些植物依然具有著生命,葉子間還長著幾朵淺藍色的花朵;深褐色的雙眼下,是一對左右對稱的常春藤葉子形狀的麵紋,尖長耳朵的末梢上分別掛著一串含羞草;額頭上方長有一對枝葉狀的長鹿角,墨綠色的濃密長發向後垂過腰身,密集的發絲間纏繞著細長的荊棘花藤,花藤上長有嬌嫩的冬雪玫瑰花苞。
芬娜的雙手被刻印著無數符文的沉重桎梏緊鎖著,這種價格不菲的枷鎖常用來囚禁危險的法師和術士,以確保他們無法有效地施法。
“雖然那些人類對此感到極為不滿,我依然堅持選擇下水道作為路線進入地下迷宮。”達米妮卡用古泰什語(古代精靈的語言)對著芬娜說道,“這座廢墟到處都是用晶塵水種植出來的植物,我可不想讓你利用它們給我們帶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使用這種語言對話,即使是瑪索卡也僅僅能聽懂其中一小部分,刑月卓爾的黑精靈們使用的語言是派特拉語,青月之盟的那些白精靈們則使用泰什語,現在掌握著古泰什語的,幾乎隻剩下厲鬼部族了。
“我的施法能力被手上的枷鎖禁錮著,你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芬娜同樣使用古泰什語回答道。
“禁魔枷鎖隻能阻止你施展常規的法術,可我不會愚蠢地認為你控製植物的那種能力在常規界律法術的範圍之內。”達米妮卡狡黠地露出了笑容,“當初為了抓到你,我可是腐化了一整片林地呢。”
“橫跨了一個紀元,你這麼做又是何必?難道隻因憎恨?”芬娜的語氣裏帶著歎息之情,“無論在你的身上發生過什麼,你的身體裏依舊流淌著古精靈高貴的皇室之血,你不該成為被憎恨控製的傀儡。”
“我現在的姓氏是黑棘,晨風這個姓氏對我來說毫無價值可言。”達米妮卡對芬娜的指責很是淡然,“被憎恨控製的隻是過去那個一無所知的達米妮卡·晨風;而現在的達米妮卡·黑棘,就是憎恨本身。”
芬娜低下頭,達米妮卡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了。看到千年前的災變時至今日依然在撕扯著這個世界,可是她除了哀傷感歎外根本無能為力。神祇墮落之時,世界注定會背負上詛咒。
一聲悶雷般的響聲讓整支隊伍都停下來進入警戒狀態,確認情況不是遭受襲擊後,所有人才開始相互詢問情況。
“怎麼回事?有人看到什麼了嗎?”衛兵隊長巴特大聲問道。
“清點人數,確認一下是否有人受傷!”副隊長赫米下令道。
幾個負責人立即跑向隊伍的中間,向其他人彙報情況。
“那是什麼聲音?”塔賓問道,“難道是雷聲麼?”
“蠢貨!北地的寒冬時節怎麼可能會有雷鳴?”托尼嘲笑道。
塔賓惱羞成怒,剛想出言反諷,卻聽到鬱金香女士竟然輕聲笑了起來。以為這個妖異古怪的異族女人也在嘲笑自己,更是怒不可遏。
“我們有伴兒了呢……”鬱金香女士對其他人說道,但聽上去更像是在對自己說,“他們居然真的到了這裏,事情反而變得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