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長而荒僻,顯然是條已被廢棄了的古道。
其時草色剛青,已是暮春三月。
一片荒林中,停著兩匹馬和一輛破舊的馬車。
宋明秋、趙影風和皇甫鳳鳴坐在那裏,都已是神色憔悴。
這一路上,他們不知避過了多少陷阱,擺脫了多少追兵,才來到這裏。
遠處的村莊,遙遙傳來一聲雞啼。
此時雖然隻不過是曙色初露,但遠處村莊的屋頂上,卻已升起了嫋嫋炊煙。
青灰色的炊煙,在乳白色的蒼穹下,嫋然四散,就象是一幅絕美的圖畫。
趙影風道:“大哥,我們已經逃了一個多月,可他們還是不肯罷手,真不知我們究竟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宋明秋歎道:“這次我們也許真的錯了,我們本不該聽柳莊主的話,離開山莊。”
皇甫鳳鳴道:“沒想到這些以名門正派自居的俠義道中人,竟然喪心病狂,將我‘英雄山莊’上下,殺的一個不留!”
宋明秋道:“他們一路追殺,我們根本就沒有將此事查清楚的機會。”
趙影風道:“卻不知是什麼人如此處心積慮,一定要置我們於死地。”
皇甫鳳鳴沉吟道:“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
宋明秋笑道:“三弟,你說話怎麼變得吞吞吐吐,難道我們兄弟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話麼?”
皇甫鳳鳴道:“我的那塊‘英雄令’,其實在三年前,我就給了我大哥。
宋明秋道:“你還有個哥哥,怎麼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皇甫鳳鳴道:“我們是孿生兄弟,他很少在江湖走動,而且性子孤僻,很難和人相處,就連我也很少和他見麵。”
趙影風道:“‘日帝’之子,在江湖上居然默默無聞,那他究竟是幹什麼的?”
皇甫鳳鳴搖了搖頭,苦笑道:“他一直住在‘落日山莊’,有時就算我回去,也很難見到他的人。”
宋明秋沉吟道:“三弟,你是說這件事和你大哥有關?”
皇甫鳳鳴道:“就算和他沒有關係,至少他也應該知道點什麼。”
他接著又道:“我的‘英雄令’在他手裏,怎麼會流入江湖。”
趙影風道:“這是唯一的線索,現在也隻能從他身上入手了。”
宋明秋道:“不管這件事是否和你大哥有關,但和你絕沒有任何關係,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
趙影風道:“對,一朝是兄弟,永遠是兄弟!”
皇甫鳳鳴道:“若不是紅兒有孕在身,憑我們兄弟,何至於被人追的有如喪家之犬。”
宋明秋道:“弟妹快生了吧?”
皇甫鳳鳴道:“可能就在這幾天。”
宋明秋歎道:“沒想到這孩子還未出生,就讓他跟著我們受苦。。。。。。”
趙影風突然低聲道:“有人來了。。。。。。”這條荒廢已久的古道上,竟然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皇甫鳳鳴道:“大哥,怎麼辦?”
宋明秋沉吟道:“我先去引開他們。“
趙影風道:“不用,聽腳步聲,來的最多隻有六個人,而且都不是什麼高手。“
宋明秋道:“那我們先避一避再說!”
過了半晌,古道上已轉出幾個人來。
趙影風沒有聽錯,走過來的正好是六個人。
皇甫鳳鳴道:“是李家兄弟。”
宋明秋道:“不錯,走在最前麵的那一個,就是李家兄弟的老大李飛。”
李家兄弟躡手躡腳,在剛才宋明秋等人停留過的地方頓住。
李飛突然俯下身,隻見地上散落著許多饅頭粒,幾隻螞蟻正在運食。
他霍然長身而起,道:“宋明秋,出來吧,我已經看見你們了!”
宋明秋道:“他在使詐。”
趙影風道:“李家兄弟隻不過是江湖上的一群亡命之徒,竟然也敢對我們兄弟如此窮追不舍,真是豈有此理!”
李飛一揮手,李家兄弟已向四周展開搜索。
皇甫鳳鳴道:“大哥,我們如此躲躲藏藏,隻是怕和正道中人起什麼衝突,這李家兄弟都是一群江湖敗類,殺了他們,也算是為武林除害!”
宋明秋沉聲道:“好,我們出去。”
他們身形方動,李家兄弟已發現了他們,刹那間已全部掠了過來。
宋明秋道:“李飛,你們兄弟千裏追蹤,不知所為何事?”
李飛打了個哈哈,道:“也沒什麼,我們兄弟一來是恭喜你家三弟有了新歡,二來是向你們兄弟討點東西。”
宋明秋淡淡一笑,道:“隻可惜我們兄弟此次匆匆出行,身無長物,那有什麼好東西能入得了諸位名家法眼。”
李飛道:“宋莊主真愛說笑,半年前,你們兄弟夜入大名府,盜走了張百萬那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還有‘妙手堂’的翡翠玉獅子,難道連這些也算是身無長物麼?”
趙影風冷冷道:“原來你們兄弟是為此而來!”
李飛笑道:“我們兄弟又非什麼除暴安良的大俠,若不為此,我追你們做什麼!”
他緩緩道:“宋莊主也該知道,我們兄弟向來是賊不空手。。。。。。”
宋明秋道:“不錯,在下知道李家兄弟向來從不輕易出手,出手從不空回,但。。。。。。”
李飛厲聲道:“怎麼,你不答應?”
宋明秋淡淡道:“不是我不答應,而是你們實在不配!”
李飛突然從懷中掏出一隻鴿子,獰笑道:“隻要我放出這隻信鴿,不出一個時辰,就算你們插翅也難逃了。”
趙影風道:“一個時辰,那也足夠要你們的命了!”
李飛冷笑道:“當年你們兄弟退出江湖之時曾經說過,今後不再殺人,現在難道想自食其言?”
宋明秋道:“我們雖然說過,但對小人卻是例外!”
李家兄弟不禁全都變色,李飛咬了咬牙,抖手將手中的信鴿仍了出去。
那信鴿方才展翅,趙影風的身形已衝天而起,竟比飛鳥還快,鴿子已被他抓在了手中。
皇甫鳳鳴玉笛在手,向李飛撲去,玉笛直點他眉心大穴。
李飛嚇了一跳,將頭微側,挽了個刀花,一刀向皇甫鳳鳴手腕砍去,皇甫鳳鳴玉笛一橫,格開李飛的一刀,左掌倏然拍出。
這一掌迅捷無倫,李飛不及招架,急忙倒掠三丈,無巧不巧,正好退到了馬車旁。
隻見馬車旁站著一個五六歲的孩童,他一把抓住那孩子,將他提了起來,大喝一聲道:“住手!”
宋明秋麵色慘變,失聲道:“嘯兒。。。。。。”就待向李飛撲去。
李飛手中的鋼刀已架在了那孩子的脖子上,獰笑道:“別動,誰若敢再動一下,我就砍斷他的脖子!”
宋明秋道:“你想怎麼樣?”
李飛道:“先把你們的兵刃扔到地上,快!”
宋明秋不動,隻聽“鐺”的一聲,皇甫鳳鳴已放下了手中的玉笛。
趙影風道:“大哥,還是先救嘯兒要緊。”
宋明秋長歎一聲,將劍拋在了地上。
李飛道:“老二,去把他們的穴道點上!”
那老二橫刀護胸,一步步走了過去。
就在此時,車窗突然開了一線,裏麵伸出一隻白生生的玉手,那纖弱,毫無瑕疵的手掌已到了李飛的背心,而他卻毫無所覺。
隻聽“砰”的一聲,李飛整個人被擊的飛了出去。
車廂的門突然開了,一個人緩緩走了下來。
一個女人!
在這一刹那,李家兄弟不但停止了動作,幾乎連呼吸都已停頓,他們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
她穿的並不是什麼特別華麗的衣服,但無論什麼樣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會顯得分外出色。
她並沒有戴任何首飾,臉上更沒有擦脂抹粉,因為對她來說,脂粉和珠寶都已是多餘。
無論多珍貴的珠寶也不能分去她本身的光彩,無論多高貴的胭脂,也不能增加她一分美麗。
古人曾以花來比擬美人,但花那有她這麼楚楚動人。
就算是天上的仙子,也絕沒有她這般溫柔,無論任何人,隻要看她一眼,就永遠也無法忘記。
但她卻又不象真的活在這個世上,世上又怎麼會有她這樣的美人?她仿佛隨時都會在地麵上消失,乘風而去。
因為她就是武林第一美人——倪紅兒。
此時,隻見她雲鬢蓬亂,麵帶病容,但卻仍掩不住她的國色天香。
她腹部高高隆起,原來竟已身懷六甲。
倪紅兒抱起那孩子,道:“嘯兒,你怎麼樣?有沒有傷著?”
那孩子正是宋明秋之子宋雲嘯,隻見他怯怯道:“沒有,隻是。。。。。。剛才我好害怕!”
倪紅兒道:“別怕,有你爹和兩位叔叔在,沒有人能傷害得了你。”
就在此時,宋明秋腳尖一挑,地上的長劍已到了他的手中,閃電般刺入了那老二的肚腹。
那老二慘呼一聲,便倒了下去。
李飛膽氣已喪,驚呼一聲道:“走!。。。。。。”
“走”字方才出口,已當先蹌踉而去。
趙影風和皇甫鳳鳴正要去追,宋明秋道:“窮寇莫追,讓他們去吧!”
皇甫鳳鳴道:“大哥,此地已非久留之地,我們還是。。。。。。。”
突然發現倪紅兒麵上已變了顏色,滿頭冷汗,滾滾而落,竟似已疼的不能忍受。
皇甫鳳鳴道:“你怎麼了?”
倪紅兒顫聲道:“可能是動了胎氣,我隻怕已快要生了。”
她話未說完,皇甫鳳鳴已慌了手腳,跺腳道:“這怎麼辦!”
宋明秋畢竟是做過父親的人,道:“三弟,快將她扶到車廂裏去。”
皇甫鳳鳴已有些手忙腳亂,將倪紅兒扶進了車廂,健馬長嘶不絕,車廂內孕婦的呻吟,皇甫鳳鳴不停的抹汗,最後也一頭鑽進了車廂。
大約數盞茶時分,車廂內突然傳出嬰兒嘹亮的哭聲。
過了半晌,滿頭大汗,滿麵興奮的皇甫鳳鳴終於一頭鑽出了車廂。
宋明秋道:“三弟,是兒子還是女兒?”
皇甫鳳鳴喜道:“是兒子。”
趙影風喃喃道:“來的好快!”遠方隱隱似有馬蹄聲傳來。
他又道:“大哥,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裏!”
宋明秋道:“來不及了,二弟,三弟,你們先走,我留下來!”
皇甫鳳鳴道:“不,要走,我們一起走。”
趙影風道:“大哥,難道你忘了我們結義時的誓言了麼?”
宋明秋道:“我沒忘,但我們絕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全都死在這裏。”
趙影風道:“還是我留下來吧。。。。。。”
他接著又道:“大哥有嘯兒,三弟有妻子,如今又有了兒子,就算要有人留下來,那也應該是我。”
宋明秋嘶聲道:“好好好。。。。。。”
他霍然將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道:“你們若再不走,那我就先死在你們麵前。”
皇甫鳳鳴道:“大哥。。。。。。”
宋明秋道:“若是你們還認我這個大哥,就趕快走,否則。。。。。。”
趙影風道:“大哥,你難道要我們做那不仁不義的無恥之徒麼!”
宋明秋道:“我不是要你們去做那不仁不義的無恥之徒,而是要你們活下去,去做你們應該做的事,我們‘英雄山莊’一百餘口的性命,他們的血不能白流。”
皇甫鳳鳴道:“大哥,我和二哥什麼都可以聽你的,但這次,請恕我們難以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