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手足情仇(1 / 3)

黃昏。

趙影風一勒馬韁,健馬一聲長嘶,已停了下來,道:“三弟,天色已晚,還是休息一下吧!”

皇甫鳳鳴道:“也好。”

隻見馬身上汗出如漿,口中吐出濃濃的白沫,前方不遠已是大道。

皇甫鳳鳴縱身跳下馬車,從包袱中拿出幾個饅頭,道:“二哥,吃點吧。”

趙影風拿了一個,咬了一口,卻是食難下咽,他歎了口氣,道:“不知大哥現在怎麼樣了!”

皇甫鳳鳴道:“隻望大哥吉人天相,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趙影風道:“嘯兒呢?怎麼不見他下來。”

皇甫鳳鳴道:“可能是睡著了,我去叫他。”

他走到車廂旁,道:“嘯兒,你已經餓了一天了,快下來吃點東西。”

車廂中傳出倪紅兒的聲音:“嘯兒不在車上,難道。。。。。。他沒有跟你們在一起?”

皇甫鳳鳴不禁麵色微變,失聲道:“不在?”

他一把掀起車簾,隻見倪紅兒抱著孩子,卻獨不見了宋雲嘯。

皇甫鳳鳴急道:“嘯兒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倪紅兒道:“我剛才睡了一會,醒來的時候,嘯兒就已經不在車上了,我還以為他和你們在一起。”

趙影風跺腳道:“糟了,嘯兒一定是回去找大哥了。”

皇甫鳳鳴道:“我回去找他。”

倪紅兒伸手拉住了他,顫聲道:“鳳鳴。。。。。。”

皇甫鳳鳴沉聲道:“如今大哥生死不明,嘯兒是大哥唯一的骨血,我無論如何一定要去,否則,豈非有負大哥所托。”

他握住妻子的手,緩緩道:“若是天可憐見,你我夫妻將來還有相見之日。”

倪紅兒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緊緊摟住丈夫的脖子,死不放手,哭道:“咱們永遠不能分開,你說過的,咱們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是麼?你說過的!”

皇甫鳳鳴心中一酸,抱住妻子親了親,硬起心腸拉脫她的手。

倪紅兒嘶聲道:“你若走了,孩子怎麼辦?”

皇甫鳳鳴道:“孩子有你和二哥照顧,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剛解開馬韁,趙影風突然道:“三弟,還是讓我去吧!”

皇甫鳳鳴道:“二哥,我。。。。。。”

趙影風截口道:“不要爭了,弟妹和孩子都需要你照顧。”

話猶未了,他已翻身上馬,向來路疾馳而去。

皇甫鳳鳴大叫道:“二哥。。。。。。”

倪紅兒泣聲道:“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

皇甫鳳鳴道:“不用說對不起,你並沒有錯,我知道你以前並不是這樣子的。”

一個女人不管她以前有多麼大量,豪爽,可是一但成了家,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就會變的小氣,自私起來,無論做什麼事之前,都要先為自己打算一下,這也許就是做女人最大的悲哀。

倪紅兒道:“我們趕快走吧!”

皇甫鳳鳴道:“先不用急著趕路,如今天色已晚,敵明我暗,一動不如一靜,以不變應萬變。”

月明,星稀。

趙影風策馬馳出二十餘裏,突然一勒馬韁,馬已穩穩站住。他翻身下馬,俯地側耳傾聽。

一個人闖蕩江湖的經驗,就象是刀鋒一樣,越磨才會越利。

有誰能知道前方是否已布好了陷阱,在等著你往下跳。

所以看不見的危險,才是真正的危險。

趙影風凝聽半晌,麵色已有些變了,竟連馬也不騎,展開輕功,又折了回去。

他號稱“踏雪無痕”,輕功自是非同凡響,此刻他展開身法,就算一匹脫韁的野馬也未必追的上他。

他究竟看到了什麼?還是聽到了什麼?在這裏到底隱藏著多少凶險?多少危機?

趙影風心急如焚,當他回到和皇甫鳳鳴分手的地方,卻已不見了皇甫鳳鳴。

他喃喃道:“難道二弟已經離開了這裏!”

就在此時,突見眼前白光閃動,一支玉笛直點他胸前三處大穴。

趙影風身形一展,已向後滑開七尺,避了開去,倏然叫道:“三弟!”

黑暗中一人驚道:“二哥,是你。。。。。。”

趙影風道:“三弟,後麵已有大隊人馬搜索過來,你帶著弟妹趕快走!”

皇甫鳳鳴道:“那你呢?”

趙影風道:“前麵不遠就是大路,他們絕想不到你敢走大路,我則由小路引開他們。”

皇甫鳳鳴道:“這怎麼可以。。。。。。”

趙影風道:“大哥可能已經凶多吉少,我不想你也出什麼事。”

皇甫鳳鳴道:“二哥,當年我們兄弟闖蕩江湖的時候,可從未將生死放在心上,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他接著又道:“還是你走,帶著孩子走,憑你的輕功,想要逃過他們的追蹤,並非難事。”

趙影風道:“可是。。。。。。”

皇甫鳳鳴不讓他開口,道:“現在這孩子已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他是大哥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走。”

趙影風咬牙道:“好,我走!”

皇甫鳳鳴打開車門,道:“紅兒,把孩子給我。”

倪紅兒看著懷中熟睡中的愛兒,眼色又是溫柔,又是悲苦,遲遲不肯將孩子給他。

皇甫鳳鳴急道:“紅兒,要是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倪紅兒忍住悲痛,在孩子臉上親了又親,這才將孩子遞了出去。

皇甫鳳鳴抱過孩子,隻見孩子的那張小臉上,正充滿了幸福的微笑,可憐他現在什麼也不知道。

他緩緩道:“孩子,爹就把這支玉笛留給你,隻要你看見這支玉笛,就如同看見爹娘一般。”

他將玉笛放在了嬰兒的繈褓中,道:“二哥。。。。。。”

趙影風抱過孩子,道:“三弟,隻要有我在,就一定會將孩子撫養成人。”

皇甫鳳鳴點了點頭,道:“二哥,你多保重!”

趙影風再不多話,轉身飛掠而去,霎眼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皇甫鳳鳴呆立半晌,突然躍上馬車,往那條荒廢的小路上奔馳而去。

過了盞茶時分,隻聽馬蹄聲如雷動,至少也有百餘騎之多。

當前一匹空馬疾馳而來,奔到這裏,驟然停了下來。

這匹馬,赫然竟是趙影風的坐騎。

劉百變、鍾展翅、穀輕煙一勒馬韁,緊隨其後的江湖群豪也全都停了下來。

就在此時,隻見五人翻身下馬,越眾而出,這五人全都是滿麵凶光,行動剽悍,舉手投足,全都一模一樣,誰也不快上一分,誰也不慢上一分。

這五人,正是“龍門五霸”刁氏兄弟。

鍾展翅道:“刁老大,你說讓我們跟著這匹馬,就能找到他們,現在馬已停下,卻不知人在那裏?”

刁大歎了口氣道:“看來我們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他們已經走了。”

鍾展翅冷笑道:“你們自己不去找,卻要一匹畜牲帶路,這豈非可笑的很。”

刁大道:“一點也不可笑,有時候畜牲找人,比人找人更快。”

劉百變道:“不錯,老馬識途,一路上這麼多岔道,它為什麼別的路不走,而偏偏要走這條路,更偏偏要在這裏停下,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它來過這裏,所以才會在這裏停下。”

穀輕煙點頭道:“他們來到這裏之後,一定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所以不惜冒死也要回去,但卻在回去的途中發現了我們,他怕被人發覺,以致連馬也不敢騎,又轉回去報信。”

刁大道:“但他做夢也想不到,卻給我們留下了追蹤的線索。”

劉百變道:“趙影風,一定是趙影風,除了他,誰還有如此的聽覺和輕功。”

刁大道:“現在這裏有兩條路,一條大路,一條小路,卻不知我們該走那一條?”

鍾展翅道:“如果是你,你會走那一條路?”

刁大道:“當然是小路。”

鍾展翅道:“那我們就由大路追!”

刁大道:“為什麼?”

鍾展翅道:“小路走的多了,偶爾走一次大路,又有誰會想的到,這就像一個從不撒謊的人,偶爾撒一次謊,也不會有人相信他是在撒謊一樣。”

刁大冷笑道:“鍾教主敢如此肯定?”

鍾展翅道:“你難道沒有看見,在通往那條小路的路口,地上的草都被踏倒了,這顯然是他們在故布疑陣,引我們上當。”

劉百變道:“不錯,太明顯的線索,有時候就不是線索了。”

穀輕煙道:“那我們等什麼,還不快追!”

刹那間,群豪都已跟著他們去了,隻剩下了刁氏兄弟。

刁二道:“大哥,你不跟他們一起走,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刁大道:“聰明的人總是將別人當成呆子,其實卻不知真正的呆子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刁四道:“大哥的意思是,他們走的是小路?”

刁大道:“他們也許已經分道而行,但我可以斷定,這條小路上一定有人。”

刁三道:“為什麼?”

刁大道:“我們能想到的事,他們當然也能想到,他們如此故布疑陣,是讓我們以為他們已從大路走了,其實卻還是走了小路,讓誰也想不到。”

刁五陰笑道:“但今天他們碰到了大哥,算他們倒黴。”

刁大道:“越危險的路雖然越凶險,但相對來說,卻也更安全。”

他翻身上馬,道:“我們追,他們一定還未走遠!”

皇甫鳳鳴的確還未走遠,他駕著馬車直奔出四十餘裏,但擺在他麵前的卻是一條絕路。

絕路的意思通常都是死路!

前麵竟是一條寬愈數十丈的絕壁。

皇甫鳳鳴急忙勒住馬韁,卻也嚇出了一身冷汗,若非他反應的快,車馬隻怕便要筆直衝了下去。

倪紅兒道:“鳳鳴,什麼事?”

皇甫鳳鳴掉轉馬車,道:“前麵已無路可走,看來我們隻有退回去了。”

倪紅兒道:“退回去?那豈不是更危險!”

皇甫鳳鳴道:“有危險才有轉機,若是留在這裏,隻有坐以待斃。”

但他絕未想到,留下來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回頭卻真的是一條死路!

他打馬疾馳,並未奔出多遠,就和刁氏兄弟相遇。

刁大道:“三莊主,走的這麼急,這是要上那裏啊?”

皇甫鳳鳴已變了顏色,道:“來的可是“龍門五霸”,刁氏兄弟?”

刁大道:“三莊主真是好眼光,一眼就能認出我們兄弟。”

皇甫鳳鳴道:“我和你們兄弟無怨無仇,你們想怎麼樣?”

刁大道:“要你的命!”

皇甫鳳鳴沉吟道:“你們兄弟向來潔身自好,從不管江湖上的閑事,你們究竟是受了誰的指使?”

刁氏兄弟好似忽然全都變成了啞巴,竟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皇甫鳳鳴道:“你們既然不敢說,那就讓我來說。。。。。。”

他緩緩接道:“是不是他讓你們來殺我的?”

刁大冷冷道:“你既已猜到,又何必多問。”

皇甫鳳鳴呆住,一直以來,他都不願相信這是真的,也不敢相信,但現在他卻已不能不信。

山。

這是一座光禿禿的石山,山上沒有樹,沒有草,沒有野獸,沒有一絲生機。

這座山的名字就叫“斷腸”。

“斷腸山”上,有一處懸崖,叫“斷腸崖”。

隻要站在崖上,人已斷腸。

自從十年前,“日帝”皇甫依和大漠“天鷹教”教主禿眉鷹王在此一戰之後,這裏已無疑成了武林中人心目中的聖地,也是禁地。

但此時,“斷腸山”上卻坐著兩個人。

一個高大魁偉的黑衣人,身後背著柄長劍。

隻見他劍眉星目,麵如冠玉,長得和皇甫鳳鳴簡直就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他卻絕不是皇甫鳳鳴。

另一人一身白衣如雪,麵容英俊,但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冷漠,一雙漆黑的眸子閃閃發光。

在他們麵前,擺著一壺酒。

一壺醇酒。

崖下是洶湧澎湃的大海,海浪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激起一連串白色的泡沫。

旭日東升。

五七隻海鷗在蔚藍的海洋上飛翔迂回。

黑衣人突然舉杯一飲而盡,道:“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白衣人道:“是!”

黑衣人道:“為什麼?”

白衣人沒有說話。

黑衣人道:“你是怕兔死狗烹,還是。。。。。。”

白衣人道:“什麼都不是。”

黑衣人道:“憑你的武功,要想在武林中有一番作為,可說不是什麼難事。”

白衣人道:“我大仇已報,對我來說,什麼都已不再重要。”

黑衣人道:“你變了,你本不是這樣子的。”

白衣人淡淡笑道:“其實,每個人都會變的,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黑衣人看著他,忽然似是明白了什麼,緩緩道:“是不是為了一個女人?”

白衣人不說話,顯已默認。

黑衣人歎道:“這世上也許隻有女人才能改變男人!”

他沉聲道:“自古紅顏多禍水,一個男人若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沉迷不能自拔,那他注定就是一個不能做大事的人。”

白衣人大笑道:“這世上敢做大事的人很多,但能成大事的又有幾個!”

黑衣人淡淡道:“如果人人都能成事,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白衣人道:“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黑衣人道:“什麼事?”

白衣人道:“憑你的才智武功,在武林中本應該很有名才對,但現在江湖上好像很少有人知道有你這個人。”

黑衣人道:“我若想成名,九歲時就可名動天下,十二歲的成就,甚至比有些人一生的成就都要大的多,你信不信?”

敢說這話的人,不但自負,而且狂妄。

白衣人點頭道:“我相信。”

黑衣人道:“做名人雖沒什麼不好,但命一定不會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