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年大漢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道:“大師,此人乃是城中惡霸張員外的二公子,平日裏作威作福貫了,大師犯不著和這種人過不去。”
悲慈大師道:“施主是怕他日後找貧僧的麻煩?”
那中年大漢苦笑了一下,顯已默認。
悲慈大師道:“一個人隻要坐的正,行得端,又豈怕別人找你的麻煩。”
他接著又道:“世上本沒有什麼富貴貧賤之分,如果說有,那也是一些無聊的人強行劃分出來的,難道說富貴人家的命是命,窮人家的命就不是命了麼?生命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不管你是富是貴,是貧是賤,都隻有一次,所以每個人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那中年大漢恭身道:“大師說的極是,受教了。”
直到黃昏時分,悲慈大師將所有的病人看完,這才帶著那年幼小僧走了。
皇甫劍南道:“走吧!”
二人走在路上,都不說話,好似突然之間都有了許多心事。
過來半晌,丁麟道:“這位悲慈大師的醫術,看來的確高明的很。”
皇甫劍南緩緩道:“他的武功比他的醫術,更加高明十倍。”
丁麟點頭道:“白雲寺在江湖中並無威名,沒想到寺中竟有這等高手。”
皇甫劍南道:“你可知白雲寺的主持方丈是誰?”
丁麟道:“普度大師。”
皇甫劍南道:“他的弟子已如此了得,師父更是可想而知。”
丁麟道:“看悲慈大師以濟世救人為樂的胸懷,他的師父想來更是位得道的高僧,他怎麼會收容霹靂神君這等惡徒呢?”
皇甫劍南道:“此中情由,我們不得而知,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殺了雷烈。”
丁麟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皇甫劍南道:“我們晚上去,夜探白雲寺。”
夜色如墨。
山上地勢荒僻,隻有一條可一人獨行的小路通往山上,顯然平日裏少有人跡。
群山濃林掩映中,前方好似露出了一角飛簷。
隻見一座頹廢的廟宇矗立在一片危岩上,山風起處,這廟宇簷脊齊飛,仿佛真的要乘風而去,地形真是險惡已極。
白雲寺。
夜色淒迷,但依稀還可以分辨出這三個金漆已剝落的大字。
雖然夜已很深,但佛殿上的長明燈卻還是亮著的。
穿過佛殿,前麵的一間雲房中也亮著燈火。
房中兩人盤膝坐在蒲團之上,一人正是悲慈,另一人卻比他更蒼老,白眉長垂,神色慈祥。
隻聽悲慈大師道:“師父,弟子今日做了一事,不知是對是錯,想請師父指點。”
白眉老僧正是白雲寺的主持方丈普度大師。
普度大師道:“你說。”
悲慈大師道:“弟子今日在山下義診,城中張員外的二公子前來求醫,說他父親在三天前突然中風,要弟子立刻前往醫治,弟子因當時病人眾多,所以並未答應,待事後弟子趕往張員外的家中,那張員外已然亡故。。。。。。”
普度大師道:“你是因為張員外之死,所以耿耿於懷,是不是?”
悲慈大師道:“是。”
普度大師道:“那張員外在城中素有惡名,為師也早有耳聞,佛語有雲,除惡即是行善,就算當時你趕去救了他,那以後為他所害的人,更不知有多少,我佛雖以慈悲為懷,但也要看對什麼人而言,佛法雖然無邊,但度的也隻是有緣之人。”
悲慈大師道:“多謝師父指點。”
他緩緩接道:“弟子昔日本為十惡不赦之人,自從六年前,蒙恩師點化,歸依吾師座下,弟子深知過往所犯之錯,俱是罪孽,雖六年來一心在山下義診,風雨無阻,但總覺不能恕罪孽於萬一。”
普度大師道:“行罪而能知悔,本為難得,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便是為師,一生之中,何嚐不是也曾做了許多錯事。”說著閉目沉思。
悲慈大師道:“多謝師父開解,弟子明白了。”
普度大師點了點頭,臉上突然露出種奇怪的表情。
風從窗外吹進來,風吹進來的時候,竟忽然又有一陣笛聲隨風傳了進來。
笛聲淒涼而悲哀,似斷似續。
悲慈大師臉色已經變了,霍然站了起來。
“斷腸曲!”
普度大師道:“你要去那裏?”
悲慈大師道:“師父,弟子要等的人恐怕已經來了。”
普度大師歎了口氣,道:“悲慈,難道到現在你還沒有大徹大悟?”
他不慌不忙,談吐從容,單是這一份不卑不亢,無畏無懼的氣度,就足以使人由衷敬服。
悲慈大師恭聲道:“弟子知錯。”
說著,又盤膝坐了下來,但卻顯得坐立不安。
過了盞茶時分,普度大師突然道:“你去吧!”
悲慈大師竟似十分激動,道:“多謝恩師。”
他緩緩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一定要找到那個吹笛子的人。
他飛身掠入一座院子,院中冷冷清清,那裏有什麼人!
晚風更冷,冷的可以讓人的血液凝結,那個吹笛的人呢?
飄飄渺渺的笛聲,聽來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
他在屋子裏時,笛聲仿佛就在院子裏,他到了院子,笛聲卻又到了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