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外的夜色濃如墨。
掠過牆頭,前麵是一片樹林,林中一點燈火閃爍如鬼火。
等下一條幽靈般的人影,仿佛正在吹笛。
這個人是誰?
是不是剛才的那個吹笛人?
他為什麼要一個人在孤燈下吹笛?莫非是在等他?
孤燈懸在一根樹枝上,隨風搖蕩。
悲慈大師走了過去,一個白衣人背對著他,正在吹笛。
過了半晌,笛聲突頓,皇甫劍南緩緩道:“有誰能想到,昔日威震江湖的‘霹靂神君’雷烈,居然出家做了和尚。”
悲慈大師歎了口氣,道:“昔日的‘霹靂神君’雷烈已死,隻有現在的悲慈。”
皇甫劍南霍然轉身,道:“悲慈大師。”
他實在不敢相信,悲慈大師竟會是昔日的‘霹靂神君’雷烈。
悲慈大師道:“還未請教施主尊姓大名?”
皇甫劍南冷冷道:“難道現在你還未猜出我是誰?”
悲慈大師道:“貧僧已經猜到,隻是未敢斷定。”
就在此時,隻聽一陣衣袂破風之聲驟響,普度大師雙手合什,大步而來,低聲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他聲音雖輕,但每個字都餘韻悠長,讓人聽了之後,不禁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悲慈大師恭聲道:“師父。。。。。。”
普度大師“嗯”了一聲,道:“他確是昔日的‘霹靂神君’雷烈,他自覺罪孽甚深,已歸依吾佛,投在老衲門下出家為僧,法名悲慈。”
皇甫劍南冷冷道:“一個人做下的罪孽,若是出家便可化解,那天下的和尚豈不是太多了。”
普度大師道:“罪孽終是罪孽,豈是出家便可化解,放眼天下,有誰敢說自己一生從未做過一間錯事!”
他接著又道:“其實做錯事也沒什麼,重要的是知錯能改,六年來,他一直為昔日所犯的罪孽深自懺悔,為了恕罪,他在山下義診,六年來,從未有過一日間斷。。。。。。”
皇甫劍南大聲道:“在佛家看來,就算再十惡不赦的人,隻要能改過自新,便可重新做人,但我不是佛門弟子,又豈能如你這般灑脫。”
他恨聲道:“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我若不殺他,又怎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還有為‘英雄山莊’枉死的無數冤魂。”
普度大師道:“善哉!善哉!施主心中充滿仇恨,因而少了仁愛之心,如此冤冤相報,何時得了。”
皇甫劍南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懂,大師還是莫要多費唇舌了。”
悲慈大師突然在普度大師麵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普度大師驚道:“悲慈,你這是做什麼?”
悲慈大師恭聲道:“多謝師父這些年來的教誨,弟子以後恐怕不能再侍奉你老人家了。”
普度大師變色道:“悲慈,你。。。。。。”
悲慈大師道:“弟子心意已決,師父就不必再勸弟子了。”
普度大師歎了口氣,再不多言。
悲慈大師盤膝坐地,雙手合什,道:“施主若要報仇,便請動手吧!”
皇甫劍南輕叱一聲,劍已出鞘。
悲慈大師麵無表情,合上雙眼,動也不動,竟似已閉目待死。
普度大師道:“你若下得了手,就一劍殺了他吧!”
皇甫劍南咬了咬牙,隻見劍光顫動,劍已刺出。
普度大師轉過頭去,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過了半晌,並無劍刺入肉的聲音,他回過頭去,隻見皇甫劍南的劍,在悲慈大師胸前三寸處頓住。
皇甫劍南麵上的表情變幻不定,突然還劍入鞘,轉身而去。
悲慈大師睜開眼來,大聲道:“慢著!”
皇甫劍南頓住腳步,卻並未回頭。
悲慈大師道:“你為何不殺我?”
皇甫劍南淡淡道:“你的心已死,已不值得我出手殺你。”
悲慈大師緩緩道:“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恩怨榮辱,俱化塵煙。”
說罷,微微一笑,又閉上了眼睛。
普度大師口誦佛號,合什恭身,目中竟流下淚來,淒然道:“悲慈,你終究還是比為師先走了一步,相交六年,難道你就是為了要等今日麼?”
皇甫劍南聽到“先走一步”,不禁吃了一驚,霍然轉身,定睛看時,隻見他臉上雖有笑容,卻已僵直不動。
原來悲慈大師自斷心脈,已然圓寂。
皇甫劍南突然轉身,大呼著狂奔而去。
丁麟就在附近,一看見他,馬上迎了過去。
皇甫劍南道:“我們是不是好兄弟?”
丁麟呆了呆,道:“當然是。”
皇甫劍南道:“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丁麟道:“什麼事?”
皇甫劍南道:“你幫我約魔教教主皇甫無病出來。”
丁麟變色道:“幹什麼?”
皇甫劍南道:“這你就不用多問了,我隻想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丁麟默然半晌,道:“好,我幫你。”
陽光燦爛。
皇甫劍南大步走在陽光下。
他臉上雖然還有淚,可是他知道,眼淚就象鮮血一樣,在陽光下,很快就會幹的。
血債一定要用血才能洗的清。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這本就是江湖上千古不變的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