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擁抱天空,那你做飛機啊。”我嘲笑道。
“哎呀,這兩個不一樣,飛機上你隻能坐在機艙裏。有翅膀,才能自由自在地接觸到空氣,沒有隔閡地與天空直接融合在一起。”
劉崇軟磨硬泡,始終不打算放棄他的計劃。我實在無計可施,隻好默許他進行試驗。他堅持要在我視線所及的地方進行飛行試驗,好向我證明翅膀是安全可靠的。這我也默許了,因為這樣恰能掌握他的試驗狀況,防止真出問題。
最早看到他把翅膀帶出來測試的時候,他站在哪兒,然後扇動翅膀。但翅膀的動力明顯不足,他扇了一個下午腳也沒離地。後來能飛起來了,但離地隻有一兩尺,旁邊的人都紛紛跳起來和他比高。而且,他飛起來晃晃悠悠的,有時候身體失去平衡往一邊倒,他一驚嚇,就忘了扇翅膀,整個人就摔到地上。但劉崇每一次飛得都比前一次好,可以看出來,他逐漸加大了翅膀的動力,飛行技術也在提高。到後麵,他能從一個屋頂,飛到另外一個屋頂,能夠自如地起降。他飛在低空中,從我的位置上,都能看到地上的陰影。他就像一隻真正的大鳥,像史前的翼龍。有時候,我竟會產生幻覺,仿佛看到真的有一種鳥翼人身的生物存在。
看到劉崇的成果,我心裏竟然有些許高興,先前他向我討教時,內心的那份凝重和抵製,在看到他飛起來的時候卻沒有了一絲蹤跡。我想,大概是受到那般人的快樂氣氛的感染,也因為久違的作品再次重現,帶來的是快樂,而不是痛苦吧。
後來在學生中間得到消息,劉崇要用他的翅膀飛過北山湖,作為最後一次的測試。
測試前一天,他過來找我,他似乎忘了我一開始就告誡他的話,一見麵就和我提:“教授,明天我要飛越北山湖,如果成功,就說明我們的產品就可以實用了。”
“恩,你做的還是挺好的。”我應道。
“那個翅膀真的很好玩,飛起來很刺激,就好像真的長了一雙翅膀。”他興奮地說。
“看來我還得提醒你一下,仿生翅膀的事不要再來問我。”我舊事重提,但語氣已經變得很柔和,“你自己玩就好了。”
他像突然想起我的話似的,立刻用手把嘴堵住,又把手拿開,說:“抱歉,教授,我忘了這事了。但還是要謝謝你。”
他說完就要走,我又把他叫住了:“你們自己玩就好了,不要用這項發明來謀取商業利益。”
“,您放心吧,我就圖個刺激。”劉崇爽快地答應道。
劉崇選擇飛越北山湖的那天是周一,我佇立在窗台上看他們的行動。那天陽光明麗,湖對岸高樓林立,由於從湖的這邊對另外一邊有四五公裏的距離,摩天大廈也就失去了其高聳的氣勢。
劉崇在原地做試飛,在低空中轉悠幾圈,又飛到公教樓,再折回到地麵上。然後他就扇動橙色的巨大翅膀,忽閃忽閃地朝湖上飛去,他的高度一下下升高,到了離湖麵大概三十多米的高度就沒再往上升,卻回頭朝後麵的人擺了個勝利的手勢,身後的朋友朝他揮手致意。劉崇回過頭繼續往前飛,湖麵上的一艘快艇就跟著他的行跡駛去,那艘船大概是負責全程記錄和保證劉崇安全的。
如果有鳥類堪比劉崇的身姿,大概隻有《神雕俠侶》裏的雕兄了吧。那橙色的‘大鳥’撲扇撲扇地飛走,沒多久又停了下來。湖右岸發出巨石移動的轟響,構成巴黎聖母院的大理石牆體上出現無數規整的裂縫,就像廚師用刀把它切成了小塊。分裂的巨石按照一定的規則移動,看上去猶如巨大的魔方,巨石摩擦,碰撞發出雷鳴般的轟隆聲。沒多久,巴黎聖母院便不複存在,也看不出任何它原來的形狀的殘留,這些移動的巨大石塊開始組成一個新的建築。在底下出現一層圓柱形的石牆,圍牆上有拱形的石門,頂上又出現了一層直徑較小的相同款式的石牆,接著又出現一層,一共搭建了七層。在每層的石牆前,又生出各種樹木,鮮花,蔥蔥鬱鬱。最後,整座底寬上窄的圓筒形建築就被包裹在了五顏六色的植被之下,猶如一座巨大的空中花園。
今天是周一,周一的早晨,建築學院引以為傲的百變大樓,都會由周日的巴黎聖母院,轉變成古巴比倫的空中花園。在這個過程中,劉崇懸停在半空中,對著大樓張開雙臂,反複往前推著氣,擺出自己在施展法術來導致大樓的變動的姿勢,逗得岸邊的人大笑。這樣的建築雖然罕見,北山的師生卻已經司空見慣,所以樓的變動,並沒有帶走觀眾太長時間的注意力。巨響停止,建築穩定,人們的焦點又回到了空中的‘大鳥’上。
劉崇表演完畢,繼續朝湖岸飛去,在碧水藍天的背景下,那巨大的鳥影逐漸縮小,變成蒼鷹,又變成雀鳥。看著那遠處的鳥影,我再次想起那個古希臘的神話故事,一對父子用蠟將羽毛粘合成鳥翼,借以逃離一座島嶼,兒子因為飛的太高,蠟被陽光融化,翅膀渙散,最終墜海而死。我仿佛看到那對父子一前一後在天空中飛翔,看見他們手牽手落入湖中,我內心悵然,又感到痛苦,不知不覺間,眼眶已經濕潤,淚水竟然溢滿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