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邊緣區,海馬。”我說。
“對。海馬是與記憶關係最為密切的大腦結構,在海馬區分布最多,說明它與記憶的形成確實是有關係的。”
“既然有關係,那為什麼你說黃興教授的假說不正確呢?”我疑惑地問。
“黃老師認為,是後天記憶對機體的反饋物,它能夠逆蛋白質表達將代表記憶的神經環路轉化為核酸,進而逆轉錄整合進基因組,遺傳給後代。這確實是個很完美的猜想。我們知道,我們的行為並非全是後天習得的。動物,乃至於植物天生就有許多本能。黃教授的這一猜想,就解釋了動植物的本能從何而來?乃是它們的祖先在生存競爭中留存的記憶固化到基因組中流傳下來。從而也解釋了為什麼嬰幼兒存在著對原始意象的恐懼心理,甚至能夢到遠古的情景。此外,它還為生物發生律提供了分子生物學的證據。也就意說,生物胚胎發育時,之所以會重演祖先的進化過程,乃是因為這些進化史中的記憶留存在了物種基因組。黃老師,也確實為它的這一假說找到了驚人的證據。他發現在貓的大腦中,確實存在著氨基酸到這一逆表達通路,這個你應該了解了吧。”
“對,這個我知道。”我點了點頭,“他發現在神經突觸的位置,有時會連接到蛋白質分子的氨基酸殘基上,並招來遊離的核苷酸,並使其聚合成鏈,也就是。”
“是這樣的,這個發現當時轟動了整個科學界,這是半個多世紀以來遺傳學的最大發現了。黃教授本來極其有望憑借這一發現獲得諾貝爾獎,可惜的是,諾貝爾獎往往需要在新發現問世多年之後,看到其明顯貢獻才會給發現人頒獎。而黃教授沒有等到那一天就匆匆離世了,諾貝爾獎又不頒給死人。不過,國家腦計劃倒是給這一項目撥發了重金,以助進一步研究。黃老師之後,我成為這一課題組的負責人,從接手至今一直都不敢懈怠。”
“這個我懂,畢竟重任在肩。”我舉杯敬向陳就,他舉杯回迎,“所以,你取得了什麼發現,才會得到上述的結論。”
“我從貓的大腦中提取了不少,並對它們進行測序。我們測了幾百組序列,再與貓基因組中的進行比對,發現這些序列基因組中都有。進一步研究發現,大部分的生成來自的轉錄,隻有少數來自神經環路的反饋。”
“這就能說明不儲存記憶了嗎?或許真正具有遺傳效應的正是那些反饋來的部分呢?”我反問他。
“但是與我們龐大的記憶庫相比,這些反饋來的量實在少的可憐哪。”陳就笑了笑。
“陳就兄,或許是因為生存所必需的記憶並不多?與生存關係不密切的記憶都被選擇性的排除到機製之外了呢。”我試探著每一種可能,盡力維護自己曾經無比相信的理論。
“是有這樣的可能。不過,我和我的課題組後麵做的實驗就基本上推翻了黃教授的假說。”陳就饒有興趣地說著,言語中透漏出對自己成果的得意。
我卻被他的話驚得一怔,無意識地往嘴裏送酒,木訥地聽他說下去。
“我們在體外模擬大腦微環境,並誘導神經幹細胞生長。一部分加入,另外一部分不加,這是實驗結果。”陳就打開了掌上電腦中的另一個文件,屏幕上出現了兩幅圖像,“這是用光學顯微鏡拍攝到的神經細胞的生長情況。”
圖像中,多角形的神經細胞彌散分布,各自伸出一根細長的軸突,連接到其它神經元的胞體或者樹突上。不同的是其中一幅圖上的神經元排列各加緊密,軸突之間重重聯係,組成複雜的交通網。另外一幅圖神經元則較為分散,聯係簡單。
“這個神經環路較為複雜的是加了的吧。”我問。
“沒錯。”
“這不正說明促進神經環路的形成,這不正是‘記憶核酸’假說中,其儲存記憶的機製嗎?”我欣喜地問道。
“不,我還沒說完呢。”陳就爽朗地笑了一陣,“看到這樣的結果我也很高興,不過仔細一想,除了說這些多出的結構是所儲存記憶的表達之外,還存在另外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我困惑地問。
陳就朝我舉了舉杯。
“你就不能別賣關子,你告訴我什麼,再喝這杯酒。”我催促道。
“夏風兄,請你好好想想。”
看他興致勃勃地樣子,我也是沒辦法,隻好低頭去想:“酶?你的意思是,是種酶?”
“對。”
我仔細打量他的表情,想從中找出哪怕一絲狡黠的味道,但我沒有成功。隻好反駁:“不可能,黃興教授早就否定了這樣的說法。他就是在排除了擁有酶的催化活性之後,才提出他的假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