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潛意識可以作為一種獨立的力量來控製我的身體,甚至是我的心思,導致我忘記了某件事。那件事情導致我今天心情低落,我卻渾然不覺?”我詫異地問。
“很有可能。”年輕人嚴肅地點了點頭,然後他雙手交叉,身子朝我傾來,“不過,你不用排斥潛意識,雖然它經常神不知鬼不覺地竊取你對身體和記憶的支配權。但它卻是組成你人格不可或缺的部分。你可以試著想想,你今天都遇到了什麼,遇到的事和物,與你之前的痛苦生活事件,是否有關聯?”
看年輕人的態度如此認真,我就配合地思考了一會兒。這輩子最讓我難過的事情莫過於小娟的去世了,但這事過去都要20年了,再撕心裂肺的傷痛也該被時間抹平了。
我鄭重地回答他:“沒有,沒有什麼事情讓我特別難受。”
“真的?”年輕人質疑道。
我故作灑脫地笑了笑:“恩,沒有。”
“也許,真是天氣的原因吧。”年輕人猶猶豫豫地說道,他的神態很是失望,“今天幾號了,我隻知道今天星期五,具體的日子我就忘記了。先生,您能幫我看看嗎?”
“十月八號。”我告訴他。
說完這話時,我猛然想起,今天是小娟的忌日。我已經4年沒去她的墳前拜祭了,在過去的4年裏,我幾乎忘記了這個日子。愧疚和懊悔衝上我的心頭,我恍然明白,年輕人所指的潛抑就是指的這個。和秀頎結婚之後,我再無法麵對她的墓碑,無法正視這一天的到來。到後麵,竟把這個日子忘得幹幹淨淨。我再度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希望沉醉,能讓我脫離心中的折磨。
“先生,你想到了什麼事了?”年輕人又問我。
我等酒勁平穩之後,問他:“你是學生吧?”
“沒錯。”年輕人輕輕一笑,“我在複旦學哲學。”
“哦,複旦高材生。”我說,“你剛剛說得潛抑,有什麼實際用途嗎?”
年輕人的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你是想起什麼了嗎?”
“額。”我吞吞吐吐回答他,“你問我日期,我才想起來。有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確實是在今天去世的,往年我都會去拜祭,不過近幾年竟然忘記了。”
“太棒了。”年輕人興奮地叫起來,迫不及待地和我碰杯,“幹一杯,你終於想起來了,看來我的想法是對的。”
他的亢奮讓我覺得窘迫,因為我沉浸在一種傷感的情緒裏,他卻沒顧及到我的情緒,募地就自個樂了起來。我隻好尷尬地和他碰了下杯子。
“那個是你什麼人?親人還是朋友?”他興致勃勃地繼續問我。
我狐疑地打量著他,覺得沒必要對一個毛小子說起這件事。
“不說了,不說了。喝完這瓶酒我就要走了。”我向他擺了擺手表示拒絕,轉而又告誡他,“小夥子,你還在上學,少喝點酒。”
“我酒量很好的,就你手上這種洋酒,我喝兩瓶都沒感覺。”年輕人驕傲地說,“先生,您快跟我說說你那個很重要的人吧,他是誰啊?”
“唉。你別問了,這個我真不想說。”
“您都說一半了,繼續說完嘛,說不定我能幫您解解愁呢。”年輕人堅持道。
看他一臉誠懇的樣子,我最終沒能狠下心拒絕,隻得告訴他:“我在和你差不多年紀的時候談過一個女朋友,談了四年,感情特別深。然而,即將畢業的時候,她去世了。”
“哦。所以今天是她的忌日?”年輕人追問。
“其實她是在五月份去世的,不過之前的十多年,我都在10月八號紀念她,一來是為了避開那些在春天祭奠她的人。二來是因為,10月八號是我們相識的時間。”
“她是怎麼死的啊。”
這個問題讓我有些糾結,如果告訴他小娟真實的死因?隻怕他還還會追問一大堆問題。我隻好推說她生了一種病。
不出所料,年輕人又追問了:“什麼病啊?”
我在腦子裏搜羅我所知道疾病,流感,癌症,呼吸和血液方麵的疾病等等,最後找了個較為稀罕又聽起來比較合理的。我回答說:“哮喘,她有很嚴重的哮喘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