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兩度來我國的日本高僧榮西(即千光國師),對日本的茶葉傳播和發展,以及後來茶道的發揚都起過很大作用,有“日本陸羽”之稱。榮西第一次入宋在1168年(宋孝宗乾道四年),從四月到九月,隻有短短五個多月時間,他從寧波入境,經四明山、天台山,在參拜了育王山廣利寺、天台山萬年寺等有名寺院後回國。第二次入宋在1187年(宋孝宗淳熙十四年),他已47歲,經當時京城臨安入天台山,萬年寺拜虛庵(懷敞禪師)為師。他於1191年(宋光宗紹熙二年)回國,也帶去了不少茶子,先後在他主持的禪寺,如博多安國山聖福寺及脊振山靈仙寺(在今佐賀縣神崎郡等地)試植。榮西除親自推廣栽種茶樹外,還寫了一本《吃茶養生記》,宣揚飲茶的功效,並傳播了宋代各大寺院中僧侶講經布道的行茶儀式,大大豐富了日本飲茶藝術,並促進了種茶事業的發展。
如上所述,在飲茶風尚的傳播過程中,佛教僧徒是起了一定的作用的,同時皇室貴族的愛好,文人學士的歌頌,醫藥學家的評價和推薦,茶商的宣傳和推銷,在各個曆史階段對各種不同階層也都起過推廣的作用,不過還應該著重指出,飲茶風尚之所以風行全球,是曆代茶樹種植者、茶葉製造者和茶葉工作者長期辛勤勞動的必然成果,這裏所以提出佛教僧徒的作用,僅僅是從曆史的一個方麵著眼的。
五、飲茶的習慣
人們飲茶,大抵有這樣幾種不同的目的:一種是把茶當作藥物,飲茶用以防治疾病。關於茶的藥理功能,在第一講裏已經加以介紹。由於飲茶確有健身和防治疾病的效果,很多人就把茶作為健身飲料,久而久之,養成了飲茶習慣。一種是把茶當作生活的必需品,不可一日或缺,甚至每餐必備,由於生理上的需要(一般是以肉食為主、缺乏蔬菜的地區的人,例如蒙古、康藏等牧業地區,茶葉成了該地區的必需品),從而代代相傳下來。又一種是把茶視為珍貴、高尚的飲料,飲茶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是一種藝術,或是一種修身養性的手段。這也有一定道理,生理作用與精神作用是密切相關的。《茶經》作者陸羽可說是一個講求精神效果的代表人物,日本的茶道也屬於這一類型。正是由於茶葉具有滿足人們不同目的要求的特性,飲茶之風才有了它的物質的和社會的基礎。
在《茶經》的寫作年代,茶的種類,隻有屬於不“發酵”茶類的粗茶、散茶、末茶和餅茶,其中餅茶是主要的。在人民大眾中,飲用前對不同的茶葉先作不同的處理(斫、熬、煬、春),然後用沸水衝泡,這就是《茶經》所說的“庵茶”;有的再加蔥、薑、棗等添加物,用以調味,“煮之百沸”,然後飲用。前一種衝泡法現在還非常流行;後一種煮飲法在我國西南、西北地區以及中亞、西亞和非洲的一些國家也流行很廣,僅在具體做法和飲用器具上有所不同。但陸羽把用這兩種方法調製的茶湯,看作溝渠中的棄水,表明了陸羽飲茶的目的有著與眾不同之處。
我國最早的飲茶方法,據《廣雅》說:
“欲煮茗飲,先炙令赤色,搗末置瓷器中,以湯澆,複之,用蔥、薑、桔子芼之。”
又據明慎懋官《華夷花木鳥獸珍玩考》所記:
“唐李德裕入蜀,得蒙頂,以沃(澆的意思)於湯瓶之上……”
可見用沸水衝泡或加蔥、薑之類的調味品早已為一般人所試用。
《茶經》所提倡的煮茶方法,在《五之煮》中已有詳細的說明。陸羽對茶湯的“沫餑”和香味都非常珍視,而衝泡和“百沸”都不能獲得“沫餑”和香味鮮爽濃強的茶湯,這就是他反對民間習慣方法的原因所在。民間著重於茶的物質效果,而陸羽則重視精神效果,這是很明顯的。
《茶經》作者是主張常年飲茶的,所以他說“夏興冬廢,非飲也”,這表明他認為飲茶並不僅僅為了在夏天解渴、消熱,即使在寒冷的冬天,還應照樣飲茶。為什麼要常年飲茶,《茶經》沒有加以說明。從現在看來,由於茶內含有多種有益於人體健康的物質,所以經常飲茶,確是既能健身,又能防治疾病。有飲茶習慣的人,無論中外,也不是“夏興冬廢”的。但從全文來看,“夏興冬廢,非飲也”,是對不重視飲茶的精神作用,而偏重於飲茶的解渴作用亦即飲茶的生理作用的批評,因為從生理上說,夏天天熱,需要飲茶,冬天天冷,可以少飲或不飲,但在精神生活上並無冬夏之分,常年飲茶是必要的。
《茶經》作者所提倡的飲茶方式,也與眾不同。《紅樓夢》“賈寶玉品茶櫳翠庵”一回中所說的妙玉泡茶款待寶玉的故事,對《六之飲》中所說的飲茶方式也是一個很好的注解。妙玉譏笑寶玉說:“豈不聞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三杯便是飲驢?”曹雪芹筆下的妙玉,認為飲茶一杯已足,亦即她飲茶的著重點在於“品”,可說是領悟了《茶經》的飲茶藝術了。
《茶經》所說的“夫珍鮮馥烈者,其碗數三……”說的是煮一“則”茶末,隻煮三碗,才能使茶湯“珍鮮馥烈”,如煮五碗,味就差了,所以,五個人喝茶,也隻用三碗的量。在《四之器》中,煮水的熟盂,容積二升,越甌(碗)的容積半升以下,兩者大致是四與一之比,不能超過五碗是受熟盂容量限製的關係。直到現在,講究喝烏龍茶的人,所用茶壺的大小,也隨人數或盅數而定,他們先聞香,後品味,茶杯很小,飲茶的目的主要也在於精神上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