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來到熱帶地區的一個小城,小鎮山水旖旎,繁花似錦,安靜又淡雅。這裏沒有消磨時間的沙灘,沒有琳琅滿目的商場,沒有腳步匆匆的行人,沒有閃爍的霓虹,隻有近乎凝固的時間和空氣裏滲透出來的安詳。
鍾離定的酒店在山林裏,出門就是一片熱帶叢林,有一個景觀陽台讓他有私人的獨處空間。他做了一個spa,躺在黃昏的山林間,終於卸下壓力和內心的負累,可以好好地和自然相處幾天。
他簡單地給自己安排了一些活動,他是對食物的興趣很寡淡的人,平時沒有應酬的時候也隻是自己在家煮麵吃,清淡如他的家,沒有任何一件多餘的東西。對物質從來不執著,一直保持“斷舍離”的生活態度。但是內心時常感受到恐懼。這種恐懼有時候會讓他窒息。
當地的菜色口感偏重,鍾離簡單吃一點就沒有了胃口,剩餘的時間,坐在山林小屋裏點香,品茶,閱讀。他要清理自己的內心。
鍾離在這裏住了幾天,似乎這裏的生活很適合他,慢與靜,於他而言,既是必須又很奢侈。
這是個以寺廟聞名的城市,隨處可見古老的寺廟,鍾離走著走著,就走進了一座寺廟。寺廟裏麵全是樹林,入口的小攤與樹上有一片片的箴言。沿著小路可以通過前人暝想用的洞穴,路旁的箴言標示一著些詩句,“love is a flower garden to be watered by tears”。(意為:愛是淚水澆灌的花園)鍾離靜看了幾秒,繼續向前,穿過這一片樹林後,後方是一些頃圯的佛像,散落在草地上,其間有一顆很大、神情愉悅的佛像頭,布滿了青苔。他走進三道直的洞穴,裏麵是相通的,看到許多和尚在此修行,禪堂止語,他走近,聽到一個法師講禪修,竟聽得入神。在這裏,仿佛有一種歸家的親切感。
此後每天,鍾離都會進寺廟,聽法師講禪,也嚐試著打坐聽講,帶一些書回去看。每當聽到傳來的陣陣的佛號聲,就倍感舒服。梵音嫋嫋,所有世俗的聲響全都退場了,它像清冽的泉水般潺潺地蕩濯著內心,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鍾離看著群峰飄渺,霧境如夢,仿佛藏著無窮無盡的智慧。他的心第一次被完全騰空了,無邊無際,容得下太多的東西。
幾乎從早到晚,鍾離都待在寺廟裏。晚上才回去睡覺。
看到手機上有流年的信息,流年連續發了好幾天,鍾離都沒有回複。
鍾離了解現在流年的狀態,她在失聯的第十天,發了最後一條信息給鍾離,6個字:你到底想怎樣。
鍾離拿起手機,又放下了。
流年沒有再找他,鍾離思索著,他知道流年在意的是他的愛,而他在意的,是整個人生的奧義。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思索,試圖通過思考尋找道路,原本以為通過事業的成功能讓他走出痛苦,於是他傾注心力,耗盡自己,看著成績的取得和物質的收獲,卻依然躲不開過去的纏繞,那些清晨醒來令人窒息的絕望,是他的原罪,他擺脫不掉,他終究感到害怕而孤獨。
他已經在這裏待了半個月多月,這裏的一切讓他心生平靜。有一天夜裏,鍾離從寺廟回小屋,綿濕的雨打在身上,感受著肌膚和自然的接觸,他想著剛剛晴朗的天空瞬間就變,想著自己存在的價值,內心痛苦的來源,突然頓悟,其實人可以不孤獨不畏懼的,因為孤獨是內心的空洞,畏懼是害怕麵對,這源於心被陰霾籠罩,無法驅除。如果擁有信仰,他將不再孤獨不再畏懼,獲得解脫。
那一刻鍾離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信仰。
“依般若菠蘿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菠蘿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
【一個月後】
鍾離拉著旅行箱走出機場,司機為他開門,他麵無表情上車。過了一會,他拿出手機,發給流年,我回來了。
流年正在工作,看了一眼手機,回他,這麼多天不回信息,這是什麼意思。
鍾離知道流年在生氣,他說,沒什麼,我就是如此。
鍾離這樣的回答讓流年充滿被玩弄感,她快速打字回複,你為什麼總是在我們的感情剛剛平穩一點的時候就突然變冷漠,我能感覺到你內心充滿矛盾,總是想靠近又退離。
鍾離內心承認流年對他狀態的感知,但又如何,並無意義。他說,你太敏感。愛情本身不過如此,從來都是無常。這點你應該明白,並且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