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中的粗蘆竹是木蜂撿到的一個大便宜,因為蘆竹為它們提供了一個免費的豪華居室。
在這些蘆竹裏,無須再鑽孔,工作量會大大減小。如果這位木雕大師在蘆竹上輕輕地鑿個小孔,便可以占據兩個竹節間的空穴。但它們並沒有這樣做,它們更喜歡人們用小剪枝刀在蘆竹一端截出口子的巢穴。如果竹節離得太近,使家的空間不夠大,這個木雕大師才會把竹節鑽雕通,這對它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這相比於從側麵鑽進蘆竹要容易得多。這樣,木雕大師沒有花費什麼氣力,就得到了一間寬敞明亮的後廳。
受葡萄架上情景的啟發,我想邀請木雕大師住進我的蘆竹蜂箱。
發了幾次邀請函之後,它終於接受了。溫暖的春天來臨時,我看見木雕大師舞動著優美的翅膀、唱著歌飛進了我的蘆竹蜂箱,然後選擇在最好的蘆竹節上安家落戶。在我的幫助下,它的工作量被降到了最低,它隻要築起幾道隔牆就可以了。築牆的材料可以從刮擦蘆竹莖內壁獲得。
說完木蜂後再談談刺脛蜂,它們同樣是技藝精湛的木雕大師。我所在地區有兩種刺脛蜂:一種是角刺脛蜂,另一種叫金灼刺脛蜂。不知為什麼,人們總是把專幹木工活的刺脛蜂誤稱為石刻大師。我曾遇到過刺脛蜂,那時它正在馬廄門拱頂的一根粗壯的橡木上熟練地幹著活兒。金灼刺脛蜂比角刺脛蜂個頭小,我經常看到它們在一段枯木上或在鮮活的桑樹、櫻桃、杏樹、楊樹中忙著雕刻自己的家。它們雕刻的藝術與木蜂大師的風格如出一轍,隻是更小巧、更精致些,從同一
入口可以進入三四條平行緊密聚在一起的坑道,細細的木屑將這些坑道分隔成一個個單間。與木蜂大師一樣,金灼刺脛蜂也知道利用便利來避開鑽孔的辛苦。我發現,它們在舊蜂房中繭的數量與新蜂房裏的一樣多,它們也傾向於為節省體力而選擇故居生活。如果某一天擁有了足夠的金灼刺脛蜂,我會大膽地對它們進行蘆竹試驗,我相信試驗的結果也會和我預想的一樣。對於角刺脛蜂而言,我沒太多要說的,因為我隻偶然見了它們一次。
生活在陡峭的石壁上的條蜂,證實了所有掘土昆蟲都存在著節儉的習性。黑條蜂、麵具條蜂和低鳴條蜂都是在峭壁上掘出了通向蜂房的過道,到處都可以看到它們的家園。這些運輸食物的通道,一年四季都保持暢通無阻。當春天到來時,隻要還存有被太陽烤熟的黏土,新生的條蜂就可以再次利用它們。如果有必要的話,新生條蜂會將通道加長,並且分出更多的小通道來。蜂房都被利用上了,條蜂將最近一次成蟲離家出走時損壞的入口修理好,為了使內壁光滑,還要刷上一層新的石灰漿,然後,無須再做多餘的工作就可以在那兒儲藏食物和卵了。舊巢的通道不斷增多,就會像一塊巨大的海綿體,結構會不牢固,隨時都可能出現險情,隻有在這時條蜂才會往新的泥層中鑽通道。當舊蜂房都被占據,或是數量不夠,或是部分被其他外來客霸占時,條蜂還會將坑道延長,鑽出新蜂房來儲藏其餘的卵。就這樣,它們節省了最大的體力,完成了全部的築巢工作。
現在,讓我們換一個動物門類來總結這些粗略的概述。既然我們已談過可愛的麻雀了,不妨就來瞧一瞧這個小精靈的築巢本領吧。它們最初是把家架在幾根結實的樹枝間,用幹燥的麥稈、幹枯的落葉和柔軟的羽毛築成一個大圓球。雖然這個球需要耗費很多的材料,但在沒有找到牆洞或瓦片等庇護所時,這種做法還是可行的。可它們為什麼最終放棄圓球狀的雀巢呢?壁蜂放棄了螺旋形蝸牛殼搬進了更經濟舒適的蘆竹,從表麵上看,麻雀的做法也是出於同樣的道理。選牆洞為家,可以減少一大半的工作量,至少它無須建造能擋雨的穹頂和能禦風的內壁了,因為牆洞已經提供了,它們隻要弄一條地毯就可以了。由此可見,它們節省了很多的精力和物力,與壁蜂一樣,聰明的麻雀在麵對這種誘惑時也一定會怦然心動。
這並不是說原始建築藝術已經被遺忘了,已經無影無蹤了。作為種族永不磨滅的特征,一旦情勢有變,它就會重新自然而然地表露出來。今天的一窩窩羽翼未豐的雛鳥,與過去的一樣,不用學習和模仿,就擁有祖先們的築巢天賦。這種天賦就潛藏在它們體內,一旦發生緊急情況時就能激發出它們埋藏的潛能,把它從沉睡中喚醒。那一對離開屋頂飛向枝葉繁茂的梧桐樹上安家的夫婦,就證明了這一點。
因而,雖然麻雀仍時不時地築些球形雀巢,但這並不是一種進步,恰恰相反,這是一種退步,這是重操那種吃力不討好的舊習俗。它們這麼做的原因,與壁蜂因缺少蘆竹而回到簡陋的蝸牛殼的動機一樣。盡管在蝸牛殼內築巢更艱難些,但蝸牛殼俯拾皆是。所以,以蘆竹莖和牆洞安家是一種進步,用蝸牛螺旋形內殼和球狀雀巢做巢,那是一種原始的倒退。
證據已經非常充分了,我認為可以在這些類似的事實中得出一個結論了。這個結論就是,動物們聰明精湛的築巢技藝共同表現出一個傾向:花最小的氣力,做好必要的工作。昆蟲以它自己的方式,向
我們證實了我的結論。一方麵,本能要求昆蟲必須保持築巢技藝的基本特征不變;另一方麵,在具體細節問題上它們有一定的行動自由空間,以便利用有利時機以最少的時間、物力和精力完成工作,這其中就包含了機械工作的三要素。至於家蜂能用高等幾何學解決節省的問題,在整個動物界都是一個最了不起的特例,它們用最少的蠟雕塑出容積最大的藝術建築,可與壁蜂用最少的泥漿在蘆竹莖內築出的蜂巢同日而語。泥匠藝術家與蠟塑藝術家都按照節儉的原理來工作。它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嗎?更多的昆蟲不知道。沒有人敢對蜜蜂提出這個問題。其他昆蟲技藝粗糙、自知甚少,它們不會計算和思索,隻能盲目地遵從這一普遍的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