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可以在鍾形罩下觀察精彩的戰鬥場麵,以補償我們不辭辛苦的勞動過程了。土蜂行動笨拙遲緩,在罩內慢慢悠悠地來回踱著步子。但是一看到了南方害鰓角金龜的幼蟲,它的眼睛就亮起了光芒。戰鬥一觸即發前,沙地土蜂和雙帶土蜂做著相同的臨陣磨槍的準備活動:把翅膀抖得發響,用觸須尖輕輕敲打桌麵。嘿,拿出士氣來!戰鬥開始了。這隻大肚子的幼蟲足短並且無力,而且無法像花金龜幼蟲那樣以獨特的四腳朝天的姿勢逃跑,所以它壓根兒就沒打算做逃兵,而是盤作一團。土蜂用它鐵鉤般的大顎猛咬南方害鰓角金龜幼蟲的皮膚,一會兒在這兒咬一口,一會兒又在那兒咬一口。土蜂身體彎曲成弓形,幾乎合攏在一起,它費盡心思地把自己的腹部末端擠進獵物身體盤成螺旋狀的窄小開口處。戰鬥沒有多大動靜,沒有激烈壯觀的場麵,就如同一個裂開了的活的環扣,想盡一切辦法,將一端插入另一個同樣裂開的活的環扣當中,而這個環扣同樣固執地想將兩端閉合起來。土蜂企圖用足和大顎製服獵物,它試著從不同的側麵進攻,然而,始終無法解開南方害鰓角金龜的幼蟲蜷成的環扣,而由於越來越性命攸關,南方害鰓角金龜的幼蟲收縮得越來越緊。現在的戰局非常不利於土蜂的進攻。當它猛烈進攻時,南方害鰓角金龜的幼蟲就滑到一邊,因為沒有固定的支撐點,手術的麻醉針無法找到合適的部位,除這期間間或地休息幾次外,這種白費力氣的進攻持續了1個多小時。獵手和獵物就像兩個扭在一起的環扣。
強壯的花金龜幼蟲怎樣才能與比它弱小的雙帶土蜂抗衡呢?它應該學南方害鰓角金龜的幼蟲的樣子,采取這一防禦的姿勢—像刺蝟一樣蜷成一團直到逼退敵人為止,但它一心隻想逃跑,因而將身體舒展開,反而中了對手的圈套,所以南方害鰓角金龜的幼蟲就一動不動保持有效的防禦姿勢,並取得了成功。這是天生的謹慎小心嗎?事實並非如此,而是在光滑的桌麵上它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南方害鰓角金龜的幼蟲身寬體胖,腿足無力,而且身體像金龜子幼蟲一樣彎成鉤子,很難在平坦的表麵有所作為,它隻能艱難地側躺著爬行。隻有在疏鬆的土壤中它才用大顎來挖土,掘出一條地道鑽到地縫裏。
如果說沙子能縮短戰鬥的時間,那就讓我來試一試,這樣我就不需要進行1個多小時無結果的等待了,於是,我在罩底淺淺地撒了一層沙子。土蜂的進攻更為猛烈了,而這時南方害鰓角金龜幼蟲由於感覺到沙子的存在便有了逃跑的念頭,從而變得有些冒失了。我曾說過南方害鰓角金龜幼蟲頑強地盤成一團並不是由於天生的小心謹慎,隻是形勢所迫。不幸的過去、殘酷的教訓並沒有讓它明白,在敵人進攻的時候,盤緊身體才是最有利的。在南方害鰓角金龜的幼蟲長大後,便遺忘了它年幼時已掌握得很好的盤成一團的防守方法。
我又用了一隻南方害鰓角金龜幼蟲重複試驗。這隻幼蟲個頭大,不容易在土蜂推動之下滑走,但它在受到猛烈攻擊時沒有像剛才那隻小了一半的幼蟲一樣蜷縮成環形,它胡亂地抖動著,呈半開狀側身躺著,扭動身子,大顎一開一合作全力防禦。土蜂用長滿密毛的足牢牢箍住獵物,狠狠地撕咬著,在近15分鍾的時間裏,朝這塊肥肉胡亂地揮舞著蜇針。最後,廝打減緩了下來,蜇針找到了合適的部位以及良好的下針時機,從獵物頸部下方和前足平行的中心點刺入。這一針立見奇效,除了頭部的附屬器官、觸須和嘴部的器官外,幼蟲全身都動彈不得了。我的飼養籠中不時更換其他獵手,出現的都是同樣的捕獵結果和同樣一個明確的下針地點。
在結束之前,我再補充一點,沙地土蜂的攻擊行動比雙帶土蜂要緩和得多。這種步態沉重、動作幾乎如機械般僵硬、善於掘沙的膜翅目昆蟲,它不輕易拔出蜇針進行再次攻擊。大部分用作試驗的沙地土蜂,都不再捕獲我提供的第二隻獵物。接下來兩天也是如此,它隻是在我用麥稈反複糾纏之下,才進行捕獵的攻擊行動,而更為靈活、更有捕獵激情的雙帶土蜂對獵物的捕獵毫不停歇。然而,這些貪婪的家夥也有不活躍的時候,那時它們不再捕獵新的獵物。
由於缺乏對其他種類的土蜂的研究資料,我對土蜂的了解還是不足的,但這並不重要,因為從中得到的結果對我而言,已經收獲頗豐。在還沒觀察土蜂捕獵時,通過對獵物的解剖,我就斷言,花金龜、細毛害鰓角金龜和蛀犀金龜的幼蟲都應該是遭到捕獵者一擊而被麻痹的,我甚至可以精確指出蜇針的攻擊部位——緊靠前足胸部的中心點。這三種受害者,我觀察過其中兩種的身體結構,我相信第三種也是符合這個手術法則的。這兩種受害者都隻被蜇針攻擊了一次,而且都把毒液注入事先就確定的部位。一台天文計算器預測星球的位置也不會比這更準,對未來的精確推測和未知的準確預言,都必須是從反複試驗中總結出來的。那些相信偶然的人,何時才能獲得類似這樣的成功?規律就是規律,任何偶爾發生的東西都不能成為規律。